程咬金卻對李道正很欣賞,沒等李道正行禮,程咬金一把揪住李道正的胳膊,大笑道:“老夫也算認識你多年了,沒想到當初還是走了眼,未曾發現老弟你當年也是一位響噹噹的英雄好漢,俺老程生平最喜歡結交的便是豪傑英才,你我之間莫論那些虛禮,來來來,與老程先痛飲三杯再說話!”
此言一出,堂內幾位老將的目光紛紛望向李道正。
李素的名氣自然是長安皆聞,後來與李績認親之事也是滿城皆知,但這其中的內情卻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見程咬金對李素的父親如此熱情的態度,眾人頓時饒有興致地紛紛看著二人。
李道正平日蔫不出聲像只病貓,憨厚木訥的形象可謂深入人心,然而今日堂上所坐的皆是當世名將,李道正不知怎的彷彿也激起了滿腔久蟄的豪情,聞言哈哈一笑,也不矯揉推搪,端起案上的漆耳杯果真與程咬金痛飲了三杯,烈酒入喉,一滴不漏,豪邁之狀頓時引來堂上諸將一陣轟然叫好。
程咬金是個人來瘋,痛飲之後高興得不行,隨即卻朝李素鄙夷地瞥了一眼。
“爹是好漢,兒子卻是個慫蛋,每次與老夫飲酒偷奸耍滑缺斤短兩,還往自己的袖子裡偷偷倒酒,以為老夫眼瞎沒看見,娃子啊,你和你爹不一樣,從飲酒便能看出,你不是個實誠人。”
一席話惹得諸將大笑,連李道正都笑了。
李素滿頭黑線。
今日一定不是黃道吉日,不然不會有一群老殺才招唿都不打便跑上門來給自己添堵……
還是舅舅心疼外甥,李績狠狠瞪了一眼程咬金,笑罵道:“子正莫理會他,老貨狗嘴吐不出象牙,你若不搭腔他便覺無趣,不再聒噪了。今日老夫等人登門,一則賀子正晉爵縣公,至於長安城的那些流言蜚語,子正莫放在心上,呵呵,陛下賞功罰過何錯之有?子正這些年為大唐立下的功勞世人皆知,幾個文臣如跳樑小醜,由得他們蹦達,過不了多久便自會消停……”
牛進達捋須點頭,沉聲道:“懋功所言不錯,我大唐封爵向來公正,子正力排眾議,一人之力引進真臘稻種,從此我大唐的糧食畝產多了近三成,對天下窮苦百姓皆有活命之恩,此功可比開疆闢土大多了,全天下的百姓向子正磕頭也是應當,更遑論以往子正造震天雷,死守西州,晉陽平亂等等諸多功勞,陛下封你為縣公並不為過,只是朝中那些文臣都紅了眼,嫉妒使然罷了,子正勿須理會,陛下自有聖心決斷。”
李素急忙躬身行禮受教。
李績接著笑道:“賀你晉爵縣公是為其一,其二麼,我等卻是來謝你進諫之情……”
李素眨眼:“進諫之情?”
“不錯。”李績笑容一斂,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沉聲道:“前些日你向陛下進諫,請陛下立開國功臣畫像,供於樓閣之上,為陛下追憶往昔征戰歲月,憑弔逝去袍澤之用,此諫立心立德,善莫大焉,老夫代活著的和逝去的袍澤們多謝子正了。”
說完李績忽然起身,肅然朝李素長揖一禮,程咬金牛進達等諸將也紛紛站起身行禮。
李素大吃一驚,急忙上前攙扶,口中連道不敢。
程咬金道:“娃子莫推搪,這禮你受得起!遙想當年,我等追隨陛下滅暴隋,平天下,南征北戰,金戈鐵馬,多少曾經並肩作戰的老弟兄一個個都死了,有的死於沙場,有的死於病痛,秦瓊,張公瑾,老段……他們一生征戰,好不容易鼎定了偌大的江山,最後卻沒享到福,每年陛下與我等武將舊臣飲宴時,陛下都會提起他們,然後淚流不止,娃子你向陛下進諫立功臣畫像,以供萬世瞻拜,我等老弟兄皆承情萬分,也代那些逝去的老弟兄謝你了。”
李素苦笑道:“各位叔伯莫折煞小子了,立功臣畫像確是小子進諫,但當時我只是試著說一說,小子是晚輩,只恨生得太遲,沒能見到諸位長輩當年征戰沙場的風采,那日見陛下獨自垂淚幽思往昔,小子動了念頭這才說起此事,真的只是順手為之,不值諸位長輩一謝。”
程咬金大笑道:“好了,老夫等也只是道聲謝而已,沒見咱們都是空手登門嗎?情分欠大了,送禮倒落了俗套,以後娃子若被人欺負,咱們這些老傢伙說話還算有點分量,倒要幫你稱稱他的斤兩……”
李素一凜,急忙躬身道謝。
他知道,程咬金當著眾人的面說出這番話,顯然用心良苦,以往李素與軍方的關係向來不錯,但是這個“不錯”的範圍比較狹窄,充其量便是程咬金,李績,牛進達,侯君集這幾位,然而今日程咬金放了這番話出去,算是代表整個大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