惱怒地道:“這些人怎麼回事?一個國家的名字亂七八糟,叫這個叫那個,說來說去都是同一個,難道不能統一一哈麼?”
石訥言苦笑道:“因為林邑國這數百年來便未曾消停過呀,打打殺殺的,君主換得也勤,所以數百年來,國名終歸有些不一樣。”
李素嘆道:“算了,不計較這些細節,再說說別的事,你們真臘國以農耕為主,我想問問,你們所種的稻米如何?”
石訥言終於受不了了,忍不住道:“李縣侯,這些閒聊的話題咱們何妨留待以後再說?眼下最重要的是……”
李素打斷了他的話,冷眼瞥著他,道:“你以為我吃飽了沒事幹,跟你在這裡閒聊?石兄,你聽清楚了,我剛才和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跟文成公主有關,你最好打起精神好好的,愉快的跟我聊天,否則意欲逆轉此事,機率愈發小了。”
石訥言一凜,看著李素無比認真的神情,當即也不再多說,打起了精神專心地回答李素的問話。
沉吟片刻,石訥言想好了措辭,緩緩地道:“我們真臘國終年炎熱,幾乎沒有冬天,雖臨海卻少雨,大部分時候是乾旱,所以種的稻米也特別耐旱,蒙天垂憐,幸好我們的稻米產量還不錯,而且生長期很短,自種至收僅需五十餘日,其稻穗長而無芒,相比中原麥稻,我們的稻米粒差小,耐旱耐澇,且不擇地而生,若氣候適宜,一年可兩熟甚至三熟,拜此良種稻米所賜,我真臘國的百姓雖不算富足,然國中卻從無饑荒,百年皆如是。”
李素靜靜聽著,越聽心跳速度越快,臉上不由閃過一抹激動。
“你說的這種稻米,種子是從林邑國傳過來的嗎?”
石訥言一愣,不解地道:“為何李縣侯總是提到林邑國?我們真臘國和林邑國的國土並不大,所謂稻種,當然是上天所賜,自我們立國以來便一直有,並不存在誰傳給誰的說法啊。”
李素恍然,然後深吸了口氣。
很好,後世名震天下的“占城稻”,原來其發源地並非占城國,而是對占城國和附近鄰國的統稱,也就是說,“占城稻”這種良種稻穀其實是後世中南半島的共同產物,自己不知究竟,差點被名字騙了。
一年兩熟甚至三熟,更重要的是顆粒飽滿,產量高,真實歷史上占城稻被引入中原普及已經到了北宋年間,如果自己能把時間往前推幾百年,幾百年裡,能活多少條人命!
無上功德,善哉!
李素的呼吸不由加快了許多,於公,引進這個良種稻,普及整個大唐,對百姓而言實是福祉恩澤,於私,自己手裡終於握住了一個分量極重的籌碼。
憑著對前世的一點點記憶,李素依稀記得真臘國和占城國有些關係,而“占城稻”這個品種,至今大唐還沒人發現它的好處,所以今日石訥言來拜訪時,李素才會與他東拉西扯,不但打聽真臘國的位置,也打聽占城稻的特徵。
事實證明,李素沒記錯,因為文成公主的這段私情,讓他找到了一條澤被蒼生的通途。
當然,也有文成公主的功勞,誰叫她眼光毒辣呢,只是因為在人群裡多看了他一眼,一眼便瞅準了一位擁有優良稻種的王子,若是文成公主的運氣稍微差一點,看上了某個鳥不生蛋國家的王子,那麼……你就作死跟他放羊種草去吧。
李素對自己並無太明確的定位,他不介意當壞人,偶爾也乾點坑蒙拐騙的惡事,比如剛才初識這位真臘王子,沒說幾句話便狠狠敲了他一大筆,自己卻毫無愧疚,因為他覺得這是自己應得的,畢竟李素不是活雷鋒,沒有義務給一個陌生人白幫忙。
然而,李素也不介意當好人,再怎麼對別人坑蒙拐騙,基本的底線還在,如果碰巧有個機會能惠澤天下勞苦百姓,他也非常願意嘗試努力一下,舉手之勞便能讓天下蒼生多吃一口飽飯,少一個人餓死,何樂而不為呢?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李素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分外精彩,石訥言心驚膽顫地看著他,心中愈發忐忑不安,李縣侯這模樣跟瘋子似的,自己的終生大事託付在這瘋子身上……真的好麼?
再想到今日這位李縣侯從見面到現在,拽著他東拉西扯,從地圖位置說到農耕稻穀,扯了一堆的閒話卻絕口不提他和文成公主的事兒,而且聊完後一會兒悲愴一會兒傻笑……
回過神後的李素髮現石訥言正古怪地盯著自己,那眼神裡的意味……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覺得我像個瘋子。”李素目光譴責地瞪著他。
石訥言一驚:“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