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寢殿到正殿,中間要穿過一片花園假山,稱心的腳步放輕了些,秀氣的長眉微微一皺,自從上次李承乾在花園內親手殺了一名宦官洩憤後,稱心便對這片花園有了心理陰影,走進去總覺得陰風陣陣,後背發涼。
稱心走得很慢,步履放得很輕,彷彿害怕驚醒熟睡的鬼魂般小心翼翼,走到那位宦官遇害的地方,稱心的心跳不由加快,死死的抿住唇,不得不說,男生女貌的他此時看起來確實很迷人,比女人更迷人。
正在害怕時,花園正中的假山後隱約傳來人聲,稱心鬆了一口氣,不自覺地朝人聲方向走去。
快接近假山時,人聲愈發清晰了,字字入耳,稱心腳步一頓,接著臉孔刷地蒼白起來。
聲音來自兩個人,稱心都認識,一個是李承乾,另一個是太子的貼身禁衛劉徽。
“……明晚動手,有幾分把握?”李承乾的聲音很冷。
“回殿下,七八分終歸有的。”劉徽恭聲道。
“不!孤要你有十分把握!此事斷不可失敗,失敗便是事洩,事洩便是大禍!”李承乾的聲音高了些,顯然有些緊張。
劉徽猶豫了一下,肯定地點頭:“是,末將多帶幾個高手,定能將張玄素當場誅殺而不留痕跡!”
李承乾嗯了一聲,道:“善後之事也需天衣無縫,現場留點證據讓官府去查。”
劉徽道:“是,末將遵太子吩咐,已查過張玄素的底細,張玄素做官清白,然其族弟不爭氣,常上門求接濟,多次以後,張玄素將其拒之門外,族弟多有怨言,常與人道張玄素六親不認,若張玄素身死,此人自是替罪羊……”
李承乾滿意地笑:“甚好,孤無憂矣,辦好此事,孤自有重賞。”
…………
二人說完話,各自散開,假山背後,稱心滿臉蒼白,目光無神,仰頭望著湛藍的天空發呆。
今天是個好天氣,可是為何忽然覺得這麼冷?
李承乾和劉徽已走遠,稱心卻仍呆呆坐在地上,神情茫然地看著天空,憂鬱而悲傷。
此時的他,終於信了張玄素說過的那句話,太子已無可救藥了。
東宮左庶子,說是東宮屬官,但亦有督促太子向學立德之責,等於是太子的半個老師,而李承乾卻真的要對自己的老師動刀。
誅師!多麼惡劣的大罪,嫁禍給別人真的有用嗎?天下誰不知道張玄素曾經告過密,誰不知道太子對張玄素恨之入骨,張玄素若死,再怎樣嫁禍給別人,這天下終究有明白人的,太子他太小看天下人了,或者說,他已走火入魔。
初秋的風帶著幾許涼意,輕輕拂過臉龐,撩動著稱心髮鬢的幾絲亂髮。
稱心茫然看著天空,眼淚不知不覺流下,白淨美麗的臉龐佈滿了末日般的哀傷。
“不對呀,這不對呀……”稱心淚流滿面,喃喃自語。
勸不得了,再勸只能引來他的殺機,他的眼裡如今只剩下恨,對所有人的恨,明明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卻仍覺得上天不公,於是變得一天比一天陰沉冷森,稱心在他身邊也覺得一天比一天壓抑。
或許,他與太子這段情緣快走到盡頭了,他與他,即將分離。
呆呆地不知坐了多久,遠處傳來過路的宮女輕輕的歡笑,稱心回過神,使勁擦乾了眼淚,吸了吸鼻子,神情忽然變得毅然。
…………
…………
王直住在東市一條暗巷的矮房裡,很不起眼,東市基本上是商賈們的地盤,這裡的民房基本被來自天南海北的商人們買下來了,有的用作住宅,有的用作店鋪,沿街排列,鱗次櫛比。
王直就住在其中的一間屋子裡,屋子並不大,僅有一進平房,前面帶個極小的院子,在寸土寸金的長安東市,這麼一間屋子已是極不錯的了。
屋子已被李素買下,王直一直住在這裡,幾乎已將它當成了第二個家。
一大早王直就起床了,坐在庭院裡叫手下兄弟買了兩塊胡餅,一斤羊肉,還有半斤酒,一張矮桌架在院子中間,下面墊上草蓆,王直兩腿一盤便開始胡吃海塞。
看李素總喜歡坐在院中的樹下發呆或睡覺,王直也有樣學樣,初學時覺得很雅,彷彿自己已成了傷春悲秋的飽學之士,時日久了,王直便覺得有些膩味,怎麼也無法體會所謂“風雅”的意境,只不過坐在院子中間大吃大喝倒是很舒服,久了也就習慣了。
吃到一半,三兩李家五步倒下肚,王直的眼神已有些充血了,不過頭腦還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