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病了,病得很嚴重。
當李世民派出來的官員查到李素家時,李素躺在床榻上面色臘黃,氣若游絲,眼看就剩一口氣了。
李素的身份不同尋常。官員大吃一驚,急忙相問,然後才明白,數日前被召到刑部問訊馮家命案時受了驚嚇,回家後便病倒了。一直臥床不起。
少年郎,膽子小嘛,經受不起恐嚇的,一嚇就病,病得非常果斷。
生病不算添堵,添堵的是,臥病在榻氣若游絲的李縣子當著調查官員的面寫了一道奏表,請求官員帶去太極宮面呈陛下。
奏表的內容簡單易懂,翻來覆去只有一個意思:臣縱容護衛殺人,觸犯國律,玷辱太子聲名,罪該萬死,臣自請辭官去爵,並流放千里。
奏表裡用辭很誠懇,懺悔很真摯,只是字裡行間卻透著一股子比酸菜還酸的委屈味道。
…………
馮家命案裡,從浮出水面的事實來看,李素牽扯的並不深,唯一的把柄便是登了馮家的門,剩下的便全是關於如何被太子公報私仇,如何被暗算等等,完全是個受害者的角色。
而這一嚇又一病,並且還嚇得遞上了辭官去爵的奏表,無疑令受害者的形象愈發深刻,以退為進,李素演得太投入,完全停不下來。
太極宮。
看著李素呈上來的辭官請罪奏表,李世民神情頗為精彩,一會兒紅一會兒青。
“哼,一手飛白倒是有些模樣……”這是李世民的第一句評價。
“辭官?去爵?還請罪?”李世民的眉頭蹙得很深。
殿內的官員靜立不語。
李世民露出關切之色:“李素病得很重嗎?”
官員急忙道:“臣見李縣子時,李縣子確實臥病在床,據說從刑部回來那天便病倒了。”
李世民慢吞吞地道:“此案,與李素牽扯很深嗎?”
官員苦笑:“臣只查過馮家,查到鄭小樓確是李縣子家中護衛,也確實殺了馮家之子,至於後面的,臣尚未知也。”
李世民垂頭又看了一遍李素的奏表,這次看得很仔細,一個字都沒錯過。
許久之後,李世民露出莫測的笑容:“這小子……臥病是假,受了委屈才是真,哈哈,這奏表,隔老遠便聞到一股酸味。哼,上次大理寺裝了一回瘋,這次又來!”
頓了頓,李世民的笑容漸漸收斂,眼中露出厲色:“朕倒也聽說了不少事,空穴難免來風,刑部確有官員要把此案攀扯到李素身上,所以才召涇陽縣令和李素進刑部問訊,李素被嚇得病倒,且先不說真病還是假病,估摸確實在刑部受了委屈,你去查查刑部,朕要知道此案到底牽扯了多少人!”
“遵旨。”
官員退去後,李世民面色迅速陰沉下來。
對李素的為人,李世民多少明白幾分,他不是那種主動招惹是非的人,向來都只肯在朝堂權力中心的外面遊蕩,有心對他委以重任,這小子跟倔驢似的,拉著不走,趕著倒退,死活不肯再往前進一步,與他來往者皆是一些性情直爽的大將軍,平日裡埋頭只顧做買賣悶聲發財,仕途上卻從未見他有過上進心,火器局裡佈下的密探每月奏報的內容,皆是這小子怎樣偷懶耍滑,怎樣悠閒玩樂,睡覺的姿勢怎樣舒坦,吃零嘴的樣子怎樣難看……
這樣一個人,若說他指使護衛殺馮家的人,李世民絕不會相信。
那麼,刑部為何非要把這個罪名安在李素頭上呢?長安城裡喧囂塵上的流言難道真的毫無根據嗎?
李世民呆坐許久,神情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喃喃自語:“承乾,朕希望不是你……”(未完待續……)
第二百二十九章 朔望朝參(上)
被太子和刑部歪曲的馮家命案真相,長安城的輿論漸漸將它扭轉過來,然後用最客觀的事實展現在李世民面前,李素的目的達到了。
很費心思,結果還算不錯,至於馮家命案的最終結果,已不是李素能左右的了,為了救鄭小樓,他拼盡全力冒著掉腦袋的風險,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而鄭小樓的生死,看天意。
演戲演全套,裝病的李素只好每天待在家裡不出門,氣若游絲嘛,恬著一張精神百倍的臉到處瞎逛未免太侮辱皇帝陛下和朝臣們的智商了。
在家也不無聊,每天練練字,看看書,眼看冬天快來了,叫薛管家請幾個工匠,指導他們把家裡的桑拿浴室好好修整一番,順便在自己臥房裡砌個土炕,三九寒冬打著赤膊鑽進熱如炎夏的浴室蒸一柱香時辰,一身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