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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部分

的城,表面客氣,實則慢待,與曹餘沆瀣一氣暗設陰謀逼他離開,直到後來李素與曹餘盡釋恩怨,但他與項田之間還是有一層隔膜,正如當初進城的那天一樣,大家只維持了表面上的和睦,可以說,李素從未把項田當作自己人,大家都有各自的做人方式,有各自的活法。

直到今日此刻,只剩一口氣的項田流著眼淚嚎啕大哭自責時,李素的心彷彿被針尖狠狠紮了一下。

都是大唐的臣子,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為大唐開疆守土,當李素無比冷靜地衡量了利弊之後決定離開時,這個在他心中並不討喜的糙漢子卻留在西州,並且豁出了自己的命。

這一刻,李素忽然覺得項田比自己活得高大,活得純粹,三十來歲的人,眼中不可能看不到利弊,可他還是選擇付出生命的代價。這世上,誰比誰聰明,誰比誰傻?

看著連哭都失去力氣的項田,仰面躺在地上,張大了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瞳孔再次渙散,李素心中一痛,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將軍回城安心靜養,待傷好之後,傷好之後……”李素說不下去了,其實所有人都看得真切,項田不再有“傷好之後”的那一天。

站起身,李素黯然朝將士們揮了揮手,道:“抬項將軍進城,找大夫治傷……”

項田被抬起來,路過李素身邊時,項田忽然狠狠拽住了李素的衣袖,力氣之大,仿若仍是那條生龍活虎的漢子。

“李別駕……末將是個粗人,以往有過得罪你的地方,不求你原諒,項某這條命馬上交代了,原不原諒,此生你我都不再相見,只是……西州,是大唐的西州!項某無能,豁出命來也守不住它,李別駕你不一樣……”項田劇烈喘息了幾下,提起最後一口氣,道:“這一年來,我見你有種種非凡之處,……數月來你整頓軍備,招引商賈,城中開設商鋪,我與曹刺史曾讚歎過,若假以一兩年時日,西州必能改換新顏,李別駕,你是天生有本事的人,西州,西州誰都守不住,但你可以!末將求你……求你……”

李素嘆了口氣,黯然搖頭:“項將軍,我也不瞞你,西州,我真的守不住,兵少將寡。城防虛設,大軍碾壓之下,西州必無幸理,它……是一座沒有任何希望的死城。”

項田眼中希冀的目光漸漸黯淡下來,淚水無聲滑過臉頰,失神地喃喃道:“我們已守了三年。孤立無援地守了三年了啊,死的死,傷的傷,守得多辛苦,陛下……為何不肯多看它一眼?陛下是否已忘了我們這些為國戍邊的將士?陛下……陛下……”

項田說著,嘴裡忽然冒出大股大股的鮮血,努力地張大嘴,竭盡全力地大口呼吸,終究出氣多。進氣少,最後終於軟軟一倒,氣絕而亡,一直到死,他的眼睛都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氣絕的那一剎,身後活著的五百將士全部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塵埃。一陣整齊劃一的刀劍出鞘,閃爍著寒光的刃尖直指蒼天。

“將軍英靈不遠。走好!”

李素的淚水潸然而下,上前將項田圓睜的眼睛緩緩合上,單膝朝他一跪:“項將軍,走好!”

五百將士簇擁著項田的屍身,緩緩入城,一路沉默無言。

李素仰天嘆了口氣。喃喃道:“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陛下,你果真忘了在遙遠的西域,還有一群捨生忘死的漢子為你苦苦戍守著孤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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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還是上路了,蔣權將他送出城外五里。回城時盯著李素的臉,幾番欲言又止,最後長長一嘆,行禮後轉身離去。

李素陰沉著臉,與王樁鄭小樓三人騎著駱駝上路,沿絲綢之路往東而去。

三人沉默著走了十多里,李素的心情越來越沉痛,迎面吹來大漠燥熱的微風,呼吸進胸腔裡竟然帶著幾許淡淡的血腥味,腦海裡似乎產生了幻覺,耳畔不停聽到喊殺聲,攻城時的刀劍相碰聲,臨死前的哀嚎呻*吟聲,依稀看到曹餘,蔣權,錢夫子……一張張熟悉的臉龐倒在血泊裡,以各種悲壯慘烈的姿勢,永遠合上了眼睛……

駱駝背上搖搖晃晃,李素的身軀隨著駱駝的步伐而起伏,心情卻亂成了一團麻。

“一群傻子!”李素咬牙,重重地罵道。

後面的王樁和鄭小樓一楞,然後識趣地閉嘴沒接話。

李素扭過頭,怒瞪著他們,眼珠佈滿血絲,加重了語氣道:“你們說,他們那群人是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