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這一次吐血之後我便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慢慢的枯竭，或許之前還能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可事到如今，需要怎樣的心態才能再度自欺呢？

但我亦知道，清寒不想我知道真相，他不想我傷心難過，不想我害怕……其實，說實話我並不害怕死亡。人總有一死，早晚而已，早些離去便能早一些輪迴，便能早一些與愛的人再次相聚……這是爹爹臨終前說過的話，我一直記在心中，那時一個人獨自生活在這幽谷之中，有時我便會想著，如若我現在便死了，是不是就能在輪迴的路上找到爹孃，那樣也就不用這般孤苦一人……

可是現在，卻真的有些不想離去，不想死。因著我死了，清寒會傷心會難過，就如爹孃離開後那撕心裂肺的疼……我害怕，我亦不想讓清寒那般的疼……

我抬手抱住他，如果他不想讓我知道我身體的狀況，那我便不知道吧。也許剩下的時日不多了，但能夠有他陪著便是幸福了……

只是，終究有些害怕那一日的到來。看來，我真的還不夠堅強……

回到谷中的日子，彷彿回到了我和清寒初見的那一段時光。他常常會抱著我坐在杏樹的枝頭，仰頭看那繁星點點，看那皓月當空。

他會在我的耳邊用青冥吹奏一曲良宵引。每每聽著這一曲良宵，我便會想要彈琴，可是我的瑤琴留在了星羅山莊，也不想讓他耗費心神再為我造一把，便也始終未將這個想法說出口。

今日是十五，清寒抱著我坐在院中的鞦韆上賞月，有微微的晚風襲來，院子周圍幾棵合歡開的正濃，風過，那細碎的花便撲簌簌飄落下來，落在我們的衣襟上，淡淡的紅色，在清寒的白袍上織起朵朵花紋。

這本該是花香瀰漫的夜晚，可我卻聞不出任何的味道。

我一直以為那些不苦的藥那些寡淡無味的食物，都是試劍山莊庖廚們的手藝太差，直到前幾日，我才猛然醒悟，原來並不是試劍山莊庖廚們的手藝差，而是我已然完全失去了味覺。那一日嘔血之後便再也嘗不出聞不出任何的味道……所以才會吃什麼都味同嚼蠟。

伸出手指，輕輕地描繪著清寒衣襟上的暗紋，這是這幾日突然生出來的興致。這幾日，清寒常常會這般的抱著我一坐便是好幾個時辰。我也無法和他說說話，偶然間發現他衣襟上的暗紋甚是好看，便用手在上面描畫。我和他靠的如此的近，我想象著他身上淡淡的芙蕖花香。想著想著便睡著了。

醒來之時，發現清寒緊緊握著我的手，手心冰涼。

我……又讓他感到害怕了……

我動了動，攤開他的掌心，手指輕輕地划動。

我感覺他抱著我的手顫了顫，然後他微微顫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好，我們成親吧。”

其實我並不知道成親後會怎樣，孃親走得早，也沒有人告訴我該如何為人婦。我只知道成親後便能如爹孃一般和清寒相守不離。即便我的時日不多了，我也想以他妻子的身份陪著他，直到我生命的盡頭。

原想要陪著他一輩子的，即便到後來他厭我了，煩我了，我也要跟著他一輩子。可是，突然，我的一輩子變成了短短的幾個月甚至只有幾日……很多時候我都在想，是否是我前世造了十惡不赦的殺孽，這一世才會這般的不受上天的待見。後來又想到，能夠在清寒厭煩我之前便離去了也算是一種圓滿吧！

死了，便能輪迴，清寒是妖，那我的來生定還能夠遇上他。這輩子我沒做什麼壞事，那下一輩子該有個善始善終了吧……想到這，我便不再傷心，一心喜悅的等待著和清寒成親的那一日。

婚禮很簡單，只有新郎和新娘。清寒為我換上大紅色的嫁衣，抱著我到了爹孃的墳前。

這是我第一次見清寒穿這般豔麗的顏色，卻發現，在喜服的映襯下，他的臉色更加的蒼白。我取笑他比我這個病人還要虛弱，他卻並不笑，將頭轉向了一邊。

看著他蕭瑟的身影，突然覺得很淒涼也很心疼。忍著心頭的那一絲痛，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他轉過頭看我，碧色的眼眸深不見底，卻透出藏不住的悲傷。

我扯起嘴角對他笑笑，但從他的表情看出，我笑得並不成功……嘆口氣，放棄了。

我和清寒在爹孃的墳前拜了天地，發了誓言。其實，那誓言是清寒一個人唸的，而我只能在心中跟著他一同起誓：天地為證，永結同心，白首不離！

是的，天地為證，我和清寒在此結為夫婦，不管能否白首不離，我們的心永遠相結。

始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