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舌頭麻了。
蘭蘭說,這事怪我的。來時,爹掏了好多煙屎,我放在塑膠袋裡,忘了取出。
蘭蘭取出煙屎,叫它散發那怪味。爹說蛇蟲的鼻子尖,一聞煙屎,就會逃遠的。話雖如此,姑嫂倆還是放心不下。她們一同出去,又將駱駝牽到草多處拴了,重鋪了被褥,卻誰也沒了睡意。直到東方的亮光照進窩鋪時,才稍稍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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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照進帳篷時,瑩兒才醒來。頭有些疼,嘴裡倒沒明顯異樣。蘭蘭露在被外的胳膊有些腫,好在肉皮倒沒黑,瑩兒放心了。
她出了帳篷,一見杯口粗的蛇屍,心收緊了。她想,幸好她醒了。聽說,以前打沙米時,有個女人的下身裡進了蛇。她很是後怕。蛇長相相躺在沙上,沙上庥著黑血。她很佩服蘭蘭,要是自己,怕真沒這份膽量。就算她有勇氣抓住蛇,身子也不定會癱軟的。
駱駝臥在沙窪裡反芻著,四面還有草,說明駱駝吃飽了。沙窪裡有好多洞,不知是老鼠洞,還是蛇洞。夜裡宿營時,天已暗了。她想,以後,要選個好些的地方,最好是能遠離這號洞。
蘭蘭醒了。她搓搓胳膊。瑩兒問,你胳膊麻不?蘭蘭說,你別怕,那蛇的毒不大。蘭蘭說她的神志很清,要是中了大毒,會影響到腦子的。瑩兒說,也倒是。但那腫得發亮的胳膊還是叫瑩兒倒抽冷氣。蘭蘭說,那蛇雖無大毒,但也不是無毒,可能多少有點兒毒,不要緊的。這一說,瑩兒又慌張了。
蘭蘭揀些乾柴,燃了火,又找個長柴,穿了蛇身,放火上烤。瑩兒知道她要烤蛇肉吃,一陣反胃,就說,要吃你吃,我可不吃。蘭蘭笑道,這是黃龍爺賜給你的好吃食,你不吃,人家不高興。蘭蘭說她吃過好多野食,比如刺蝟,比如黃老鼠,比如麻雀。她說最好吃的是刺蝟,肉一絲一絲的,很香。
蘭蘭加些柴,火焰圍了蛇歡叫,蛇肉發出嗞嗞聲。瑩兒聞到了一縷香。一想這個發出香味的傢伙竟鑽進她的褲子,她還是不由得打個哆嗦。蘭蘭說,蛇肉香,但做不好的話,會腥氣逼人的。她說訣竅是不要叫肉粘鐵器。要是煮食的話,最好用竹刀。但啥做法,都沒燒的好吃。瑩兒望著蘭蘭那腫得發亮的胳膊,說,也好,它咬了你,也該你補補身子。
蘭蘭撕去黑皮,投入火中,說這些祭黃龍爺。她撕下一塊蛇肉,遞給瑩兒,瑩兒說我不要。蘭蘭笑道,你可別後悔呀。說著,她在肉絲上撒些鹽,仰了頭,誇張地張開口,將蛇肉順進嘴裡。從蘭蘭的表情上,瑩兒相信蛇肉很香。蘭蘭說,你真該吃些的。細算來,人的好多習慣,其實是毛病,就說你那潔癖吧。你無論咋潔,其實還不是懲罰你自己?見瑩兒不語,蘭蘭又說,我們改變不了世界,但我們至少能改變自己。這一說,瑩兒動心了。她想,就是呀,這些日子,自己不是變了好多嗎?有些是自己變的,有些是叫生活趕的。不管願意不願意,她都在不知不覺地變著。她就說,你少給我一點點,我嚐嚐。蘭蘭卻撕了一大塊。剛一進口,瑩兒覺得它跟以前吃過的肉不一樣,但那異樣,還在能忍受的程度內。待她吃了幾塊,竟覺出奇異的香來。姑嫂倆就取些饃,就了蛇肉,竟吃出了飽嗝。
上路後,她們都騎了駝。那騎駝,也不是輕省活兒。有經驗的騎手不會直楞楞騎,不會拿自己的尾骨直直地跟駝脊骨硬碰,他會將尾骨錯向一旁。瑩兒沒經驗,約到中午時分,就覺得尾骨火燒火燎的疼。蘭蘭就從自家駝上取下褥子,墊在瑩兒的屁股下,又教了她一些要令。蘭蘭安慰道,不要緊,誰剛騎時,都這樣,過幾天就好。又說,你別享福不知福,等馱了鹽來時,你想騎,得先看人家駱駝有沒有力氣馱你。瑩兒想,就是,我得鍛鍊鍛鍊。她走一陣,騎一陣,屁股雖好受了,但小腿肚子又刀割一樣了。
《白虎關》第十七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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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時分,姑嫂倆遇了兩個老牧人。他們趕著一群叫日頭爺舔得有氣無力的羊。一個問,哎,你們是不是狐仙?蘭蘭笑道,真有狐仙嗎?那老漢道,有呀,上回,我們在邊牆下,見個紅衣女子,正在梳頭。我們一掄鞭子,她就尖叫,頭一聲還在邊牆這兒,第二聲已到十里外了。不是狐仙是啥?
蘭蘭笑道,我也希望是狐仙呢,可狐仙們不要我們,我們只有當劍客了。她拍拍刀槍。老漢笑了,說,要是拿個燒火棍,就成了劍客,沙窪就成劍客窩了……要小心呀,今年是豺狗子的天年,有個麻崗裡盡是豺狗子,撒麻籽兒似的。小心別叫抽了駱駝的腸子。瑩兒雖沒見過豺狗子,卻不由得一哆嗦。她的印象裡,那是很陰的動物,它遠比狼們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