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真是好笑。世事無常,以至於斯。
……明知將來,也不免無常。但她還是願忍受一切苦難,以守候那心中的淨土,等他回來。回來,又咋樣?她不去考慮。她只完成這個過程吧。人生,重要的是過程,而非結果。生命是個過程。愛情是個過程。一切,都是過程。因為所有的結果,只有一個:死亡。萬事萬物,都是無常的,永恆的只有死亡。那我就守了這過程,迎接那永恆吧。 。。
《白虎關》第十四章(8)
淚又溢位了。流吧,有淚流,也是幸福的。怕的是,不久,連哭的心緒也沒了。那時,生和死便沒啥區別了。趁現在還能流出淚來,多流些。
哭了一陣,覺得尿有些憋。瑩兒爬起身。頭有些暈。她用手指攏攏亂髮,取過鏡子。鏡裡出現的,是一張黃縹縹沒有血色的臉和一雙通紅的眼睛。瑩兒取過毛巾,仔細擦擦。她不想叫村裡女人看出她的傷心來。當初,她可是“花兒仙子”哩。現在,落毛的鳳凰不如雞。明知這是人所共知的事實,但她還是努力鮮活了臉。雖說那鮮活仍掩不了憔悴,但掩不了就掩不了吧。有些鮮活,總比沒有好。
下炕,穿鞋,穿了外衣,出了門。院裡,紙片亂飛。天空仍黃濛濛的。樹在風裡搖擺得慌。瑩兒身子有些軟。她扶了牆,一步步挪出去。
路過旮旯時,瑩兒聽到了奇怪的響動。似乎是徐麻子的喘氣聲。媽的聲音很輕,但聽來清楚:“放心,不來。那兩個死鬼,不到黑不進屋。”徐麻子喘吁吁道:“咋沒水?”媽笑道:“你得哄呀……早背了。許多年沒這事了。一見那老鬼,就沒那心思了。”門扇被擠得吱扭亂響。
瑩兒一陣噁心。腿一軟,身子趔趄了,萎倒在門前。那門,被瑩兒無助的手撞了一下。屋裡頓時寂了。她腦中嗡嗡叫著,掙扎著起身,出了莊門,才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土。
風很大。一股股勁吹而來,迷了眼,也迷了呼吸。瑩兒背了風,喘一陣氣,想:“她咋能幹這事?”想到爹的可憐樣子,她有些恨媽了。
方便後,瑩兒在風中靜了一陣。心裡的風蓋過了心外的風。那亂搖的枝條也搖進心裡了,心很亂。遠處的天上,黃雲滾滾。看來,這風一時半時停不了。可憐那沙子,由風吹了,無規則地飄零一氣。但風終有寂的時候,沙也終有靜的時候,但自己的心和身,何時能靜呢?
呆了好一陣,瑩兒發燒的臉才正常了。她有些怕見媽了。素日裡,老見她鋼牙鐵口地誇自己正經。今日個,媽分明在“賄賂”徐麻子,好使他盡心盡力地成全那“好事”。依媽的性子,定然看不上那張噁心的麻臉,可她……瑩兒真為她噁心。方才那一跤,一定驚了他們。咋見她的面,成了一個難題。
她忍了幾忍,仍不由得一陣噁心,乾嘔幾聲,只嘔出幾個嗝來。
“瑩兒――”
扭過頭,見爹抱了膀子,在風裡走來。身後的風沙,一股股卷爹的脊背,把爹的身子都刺小了一半。那幾根黃鬍子被風肆虐了,在爹的臉上耀武揚威。一滴青涕懸在爹的鼻頭。一根草繩勒在爹的腰間。這樣子,活脫脫一副乞丐相了。
瑩兒很想哭。
爹卻笑了:“丫頭,我那事兒,有九分成了。成了,給那老妖一萬,叫她別再逼丫頭。我的瑩兒,畫上的人兒,啥時候這麼委屈過?丫頭,誰也不嫁。等買賣成了,我養你個老丫頭。”
瑩兒的眼裡湧出了淚,背了身,用力眨眼。那淚,飄風中去了,不知去向。
爹老這樣。“九分成”了一輩子。可爹的心,瑩兒懂。爹也能體諒她。瑩兒鼻腔一酸,她差點答應爹嫁趙三了。賣了自己,叫“跌絆”了一輩子的爹過幾天清閒日子。
“走,屋裡走。這風,可利呢。臉上一有水,就叫風吹皴了。”爹伸出手,抹去瑩兒臉上又滾下的淚珠。
瑩兒這才記起了那響動。叫爹撞見,多難受呀。爹可憐。媽可憐。自己也可憐。她輕嘆一口氣。爹又勸了:“愁啥?丫頭,活人還能叫尿憋死?黃天不負有心人呢。我不信別人能搞大買賣,我連個炒麥子也撿不來。只要撿來一顆。只一顆。嘿,就夠你丫頭吃一輩子了。走,走,屋裡走。”
瑩兒聽到媽特有的大嗓門遠遠傳來,才跟爹進了屋。媽在廚房裡響著鍋碗,說些不著邊際的話,聲音很大。瑩兒明白媽的意思:“老孃方才可沒做啥呀?老孃正做飯呢。”瑩兒望望爹叫風吹得發青的臉,鼻頭一酸。
進了屋,上了炕,依舊躺下。爹用他獨有的“大話”語氣喧那個“九分成”的大買賣:“嘿,那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