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為自己即將失去如此美好的性徵,而非常傷心?”
問題極具有殺傷力。大家都洗耳恭聽美麗年輕的周雲若,如何作答。
周雲若說:“說真話還是說假話?”
褚強說:“當然是聽真話。”
大家說:“真話假話都想聽聽。”
周雲若說:“那麼,是先講真話還是先講假話?”
大家說:“先講假話吧。要是把真話先說了,就沒有興趣聽假話了。”
周雲若說:“好。我就先講假話。聽好了,我開始說了。”
第十九章
周雲若坐在椅子上,側面對著大家,她秀麗的長髮如溪水般流暢而下:“第一個念頭是我還這麼年輕,我還有很多要做的事,死亡原來是遙遙無期的,沒想到猛然拉近。我要趕走它。不惜一切代價趕走它!醫生說,要切除我的乳房,還要進行大劑量的化療,所有的頭髮都會脫光……我一點都沒有遲疑,對我來講,乳房再重要再美麗,也只是一個區域性。為了全體的利益,我要在所不惜。就這樣,我義無反顧地上了手術檯……?
這個過程,人人都已走過,不忍回首。現在,聽那麼年輕的一個姑娘,用平靜的聲音敘述出來,其中所蘊含的震懾,仍驚心動魄。最可怕的是她們在感動之餘,記起了這番鏗鏘之言,居然是——假話!
大家臉上的表情僵滯著,感動的淚花未及旋出,就被疑惑的焦灼烤乾。
周雲若不愧是個優秀的演員坯子,很快控制了情緒,對大家說:“下面,我將表演真話。聽好啊。”
周雲若說:“從我知道得了乳腺癌那一刻起,我就覺得自己不是個女孩了。我變成了不男不女的怪物。我身體的制高點,我的驕傲,我的愛情和沒來得及享受的幸福,就將隨著喀嚓一刀,變成可怕的深淵。我想,女人之所以被成為女人,是因為她無比美妙的曲線和這個曲線的功能,它不僅是外在的,更是內在的。當它被損毀之後,我的尊嚴和勇氣,也一起被埋葬了。”
周雲若說到這裡,兩條溪流沿著她清瘦的面頰滴下,鵝黃色高領襯衫的某些區域性,變成深橙的斑點。
程遠青不得不驚歎小組的神秘和不可琢磨之處。計劃再好,人是活的。組長只有隨著情緒起伏快速調整。就像高超的衝浪選手,他沒有也不可能有任何計劃的。一切都在追逐浪花中完成和精彩。程遠青給了褚強一個眼色,褚強就披著他的花頭巾,無聲無息地從圈子中央退出。只剩下周雲若一個人坐在圈子中間,悽迷而惘然。
程遠青說:“周雲若,你看一看周圍。”
周雲若彷彿幼童,順從地張望。她看到很多婆娑的淚眼,很是驚奇。真實往往是殘酷而偏頗的,眼淚鼓舞了她。如同一枚花蕊,向花瓣敞開了心扉,花瓣回報它芬芳。這些話很懦弱,不符合癌症病人在公開場合的形象。她預備著受到批評以致評判的。在所有鼓勵癌症病人康復的書中,都把形體上的缺失,列在無足輕重的地位。
活檢確診之後,周雲若的第一個難題是對不對父母說?遠在寂寞小鎮的父母,是她最親近的人。思考的結果是——不說。她要求醫生保守秘密,除了校方領導之外,一概不傳。訊息封鎖好之後,她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找到了男友。
∷對追求了自己很久的男友說,我要和你睡覺。男友嚇了一大跳。他們相好了很長時間,在飯廳吃飯的時候,都是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口,惹的很多人羨慕或悻然。周雲若常和男友在公園裡親密,她不找僻靜地方,專找公園要道擁吻。太清靜的地方,她害怕。怕男友控制不住自己,越過雷池。她是一邊深吻,一邊四處張望。男友有些不解,說多幸福!為什麼不好好享受?周雲若說,我看有沒有人在看我們。男友說,你管他們呢,現在是二人世界。如果你特怕人看,咱們到那邊草叢?
周雲若說,想的美!我才不跟你到草叢。
男友說,怕我使壞?不會的。你不願時,我不會巧取豪奪。
周雲若說,你不懂我。我是看人們看我們的表情。
男友說,真討厭!好像沒看過大片。
周雲若說,我喜歡他們的眼神。看的人越多,我越來情緒。
男友說,你不因愛我才和我擁抱,是為了讓別人看。
周雲若不服氣地反駁,這就是愛情的觀賞性。
男友也不跟她廢話了,觀賞就觀賞吧。眾目睽睽之下的擁抱和接吻,的確更能讓男友忘乎所以。
在等待手術的日子裡,周雲若對男友說,我要讓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