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陳小姐的母親想找您。”司機又遞過來一支電話。
“什麼陳小姐?”龍緋紅一時沒反應過來。
“陳小姐,就是,陳寶珍小姐。”司機楞了下,心道不就是那位──
“說我不在!”龍緋紅手一甩,她煩,她亂,沒關的事都來找她!
“龍大小姐不在,晚些再聯絡您。”司機依言掛了電話,朝龍通樂活駛去。
走進市場後,郭傾雲有點暈頭轉向,他很少逛街,更很少逛這種中老年人扎鬧忙的集市場,而且他進的是集市後門,現賣現殺生雞放養鴿子的地方,那一股子味道一地雞毛血淋淋的,他走在裡面,人人都朝他看,實在是他一身絲絨黑西裝的樣子太格格而不入。
“哎!”
“哎!”
“伯父您好!”兩個人迎了個照面,郭傾雲反映快,這不是胡藍的爸爸!
“你好你好!”胡杰耀也認出來郭傾雲了,雖然才見過一面,還是去年冬天時見的,但年輕人長相太扎眼,而且兄妹倆又相像得不得了,即便在人堆裡照個面他也認得出。
“你來接清河吧?她今天放學後訓練,小藍帶她去體校了,說你晚上會來接她。”胡杰耀早聽郭清河說哥哥今天回上海,女孩子好幾天前就整理好了書包和衣服,一心等著哥哥來接。
“我是來拜會您和伯母,謝謝您們照顧清河那麼久。”郭傾雲索性就實話實說了,反正已經碰面,再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這麼上門也不好。
“您還沒吃飯?我也還沒吃,咱們就那裡,一起吃點飯?”現在都下午三點了,郭傾雲看胡杰耀拎了只大餅油條袋子,他試探著指指馬路對面的小飯館。
“走,喝兩杯去!”胡杰耀出意料地爽快。
進了小飯館,郭傾雲才曉得胡杰耀怎麼那麼爽快。他今年五十六,身板還行,就是有糖尿病史,胡藍的媽控制得他緊,不讓喝酒不讓抽菸,一天三碗飯加上晚上臨睡前吃兩塊餅乾,主食嚴格控制在六兩以內。不給抽菸他熬得住,不給添飯也行,但不讓喝酒可真要了他命哦,胡杰耀年輕時一天一瓶加皮,他就那麼點小愛好,愛嘬上一杯燙黃酒。
郭傾雲叫了兩瓶和酒,小飯館裡最好的酒也就是小糊塗仙酒,那是白酒,請人喝了不僅傷身還招人家老伴罵不是?
“你喝酒行嗎?”胡杰耀有點擔心,年輕人長得太白淨秀氣,又是大傷剛好。
“行啊!伯父您愛不愛喝紅酒?我家有個小酒窖,藏了百來瓶上好的義大利紅酒,改天我請您喝!每天喝紅酒活血養身,包準伯母舉雙手贊成!”郭傾雲給燙了酒,一人一碗,這裡喝酒都用飯碗,頗有豪情。
“愛喝!改天我們再喝!”胡杰耀半碗酒下肚,連聲音都宏亮起來,這時哪還記得老伴的“規矩”?
你敬我一碗我敬你一碗,兩人喝酒講究投緣,胡杰耀跟郭傾雲投了緣,兩瓶酒還沒喝完,他就有點高了。
他喝高了話就多,聲就亮,說起自己為什麼午飯都沒得吃、還被趕出家門的事,實際上呀,今天他父親從北京來上海,現在就在家裡,所以老伴張緒芳把他趕出家門,省得父子倆一言不和掀桌子。
胡杰耀自己都五六十了,他父親今年整八十,是位參加過抗日戰爭的中國空軍退役大校,現在住在北京軍區老幹部修養所。他父親屬老幹部的級別,可他卻沒入伍,也沒在北京工作,而是在上海矽酸鹽研究所一干三十年,去年才退休,退休前才剛評上高階工程師,退休後每月領二千三百元退休工資,他知足了。
兩父子的矛盾是三十年前胡杰耀結婚時落下的,那時婚房是研究所裡分配的,婚宴的費用是胡杰耀工作三年後攢的,他把老父親從北京請來,參加他的婚禮。
哪知老父親來了上海,告訴他件事。“傑耀,你有個姐姐,現在在香港,你看我把她和她丈夫請來參加你的婚禮,行嗎?”
胡杰耀以為父親在開玩笑,“我媽都去了二十幾年了,我哪來的姐姐?”他說。
“你有個姐姐,是我當年在南洋加入‘陳嘉庚抗日飛虎隊’時,和當地的一個女子生下的。你姐姐已經結婚了,她丈夫是香港的生意人,去年他們倆到駐京部隊來打聽我,我們對了當年留下的信物,我和你姐姐才相認。”
老父親道出一段三十多年前的往事,包括他如何參軍抗日,如何被派譴到南洋,加入由愛國家陳嘉庚先生捐助而成立“抗日飛虎隊”,在南洋接受飛行特訓時又是如何與當地的一名新加坡女子相戀,又由於那年日寇突襲攻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