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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那驅使獵犬的獵人,他的短鞭斜掛著,是查汀。稍遠一點,穿著鄉村本堂神父的破爛長袍的是伊沙貝伊,他用一包紙牌填進他那有扣帶的靴子使他顯得高一點。高魯老爹在殘廢軍人的大蓋帽的寬邊帽舌下微笑著。她又指出裝作一隻惡犬的托馬斯、庫蒂爾,打扮成小獄卒的朱特,打扮成海鳥的卡穆。

幾個青春年少的畫家穿的是一本正經的古裝,一位是裝飾著羽毛的米拉,一位是歐仁王子,一位是查理一世,他們很好地說明了兩代藝術家之間的不同。後生們嚴肅、冷漠,有一張成天為金錢操心操出這些奇特的皺紋的像投機商們一樣蒼老的臉,而前輩們則要頑皮、風趣、喧鬧、放縱得多。

《女神的沉淪》1(2)

雕刻家高達雖已是五十五歲了,又有許多研究會的獎章,但卻扮成輕騎兵,打著赤膊,二頭肌如大力士一般發達,一個當作扁皮袋掛在腰間的調色盤靠著他的長腿搖擺著,他正在跳著大肖梅爾時代的四對舞中的男子單舞,與他對舞的是音樂家德玻特,他打扮成縱情玩樂的穆安津,頭巾歪斜,扭著肚皮舞,嘴裡還不停地發出“安拉,安拉”的尖叫。

在這些快樂的名人周圍擺了一大圈椅子供跳舞的人休息用,此刻,在第一排椅子上坐著這座宅邸的主人德蘇勒特,擠皺著他的小眼睛,有著卡爾梅克式的鼻子和斑白的鬍鬚,其他人的快樂令他感到幸福,他玩得痛快極了,表面上卻又裝作不是那樣。

德蘇勒特工程師在十一二年前是巴黎有名的藝術家,脾氣很好,很有錢,有藝術趣味,他那安然自得的態度和對於公眾意見的蔑視使他過著漂盪的獨身生活。那時他正負責托里至泰埃朗的鐵路工程,每年為了從十個月的辛勤工作、風餐露宿、馳騁奔波在沙漠和沼澤中恢復過來,他回到巴黎,在他在羅馬大街上的這座宅邸裡度過炎炎盛夏,在這座根據他的匠心建造起來的,裝潢得像夏宮的房子裡,他邀集風趣幽默的男人和美麗的女子,向文明社會索要幾禮拜它辛香芬芳的精華。

“德蘇勒特回來了,”一看見那些掩在玻璃前廊上的大紗幔子像劇院的幕布一樣升起,藝術家圈子裡便傳開了訊息。這意味著節日開始了,意味著在這個適於旅遊和洗海水浴的季節裡,這一地區將從死寂沉悶中醒來,人們將能享受兩個月的音樂、盛宴、舞會以及美味。

在家中通宵達旦的喧鬧沸騰中,德蘇勒特就好像一個局外人,這個不知疲倦的花花公子在尋歡作樂時既瘋狂又冷靜,他目光迷離,面帶笑容,好像已神魂顛倒,實際卻保持著絕對的冷靜和清醒。這是一位極其慷慨大方的朋友,對女人有著一種東方男人對女人常有的那種輕視,那些被他的豐厚財產和快樂的交際圈吸引來的女人們,沒有一個能吹噓說自己作他情婦的時間超過了一天。

“不管怎麼說,他確實是個好人……”在為葛辛作了這些介紹後,埃及女人又補充道。突然,她停了下來:

“你想見的詩人來了……”

“在哪兒?”

“在你面前……穿著鄉村新郎衣服的那個……”

年輕人不禁發出一聲失望的輕呼“噢!”詩人!就是這個滿頭大汗、油光發亮、戴著尖尖的假領、穿著繡花背心、矯揉造作的胖男人嗎?《愛情詩章》中那絕望的吶喊又在他的耳邊響起,每次讀起這首詩他都感到激動不已,這時他又不由自主地低聲吟誦起來:

為了溫暖你驕傲的大理石身軀,

噢,薩芙,我奉獻了自己全部的熱血

她猛地轉過頭來,頭上粗野的飾物叮噹作響:

“你說什麼?”

是拉古諾里的詩句,他很驚訝她居然不知道。

“我不喜歡詩歌……”她回答道。她筆直地站在那裡,眉頭緊皺,一邊看著跳舞的人,一邊神經質地揉搓那垂在她面前的美麗的丁香花串。過了一會兒,她彷彿是痛下了決心,低聲說了一句:“晚安……”然後便迅速消失了。

可憐的風笛演奏師目瞪口呆。“她是怎麼回事?我對她說什麼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心想還是去睡覺的好。他很憂鬱地拾起他的風笛,回到舞室裡,想到他必須穿過所有跳舞的人才能走到門口,這比埃及女人的離去更令他感到心煩意亂。

那種在許多大人物中感到自己渺小的感覺使他更加畏縮。這會兒剛跳完一曲,只有這兒那兒很少的幾對兒,還在一首漸漸消失的華爾茲舞曲的最後幾個音符中起勁地旋轉,其中就有高達,英俊魁梧,頭直昂著,紅棕色的兩臂託著一個頭發蓬亂、身材嬌小的紡織女工在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