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幸運了。〃
我肚子裡想,她是不是認為這就是回答了我的問題。我換了話題。
〃談談你的兩個小女兒。〃
我說話時,門鈴響了。
〃她們來了。你自己看吧。〃
不一會,兩個孩子就進來了,後面跟著保姆。伊莎貝兒先給我介紹大的一個,瓊,然後介紹小的,普麗西拉。每個人和我握手時都略為蹬一下,表示禮貌。她們一個八歲,一個六歲,個子都不算矮;伊莎貝兒當然是高的,格雷我記得是個大塊頭;不過兩個孩子也只是象一般兒童那樣好看。她們看上去很孱弱;長了父親的黑頭髮,母親的淡栗色眼睛;在生人面前並不害羞,都興沖沖地告訴母親在公園裡做的事情。她們的眼睛盯上伊莎貝兒的廚師為吃茶準備的精美糕點,不過,我們還沒有動過。當她們母親准許每個人挑一塊吃時,兩個人在選擇哪一塊上都顯得有點為難起來。看見她們對自己母親表現的那種明顯感情很好受;三個人扯在一起形成一幅很動人的圖畫。當她們吃完自己選擇的那塊糕點之後,伊莎貝兒便打發她們走,兩個孩子沒有吭一聲就出去了。我的印象是,伊莎貝兒把孩子教育得很聽話。
孩子們走後,我講了些對孩子母親通常講的話,伊莎貝兒聽了我那些恭維話顯然很高興,但是,有點兒不放在心上。我問她格雷可喜歡巴黎。
〃相當喜歡。艾略特舅舅留下一輛汽車給我們,所以他幾乎能夠每天都去打高爾夫球;他並且加入了旅行傢俱樂部,在那邊打橋牌。當然,艾略特舅舅讓出這所公寓把我們養起來,是雪中送炭。格雷人完全垮了,而且現在仍舊發那種可怕的頭痛病。他現在即使謀到一個職位,也幹不了;這當然使他很著急。他要工作,覺得自己應當工作,想到不能工作使他感到低人一等。你知道,他認為做一個男人就應當工作;如果不能工作,那還不如死掉的好。他不能容忍自己成為一個多餘的人;我只是解勸他,說休息和換一下環境會使他恢復正常,才把他拉到巴黎來的。可是,我知道,生活不上軌道他是不會快樂的。〃
〃恐怕在過去這兩年多時間裡,你們的日子可夠受的。〃
〃嗯,你知道,崩潰才開始時,我簡直相信不了。說是我們會垮掉,我認為是不可想象的事。我能夠理解到別的人會垮掉,但是,說我們會垮掉……哼,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我一直認為,到了最後,總會來點什麼運氣之類使我們得救。後來,打擊終於落到了我們頭上,我覺得沒法再活下去,覺得簡直沒法正視未來的日子,太黑暗了。有兩個星期,我簡直不是人受的;天哪,什麼都得放棄掉,知道以後再沒有什麼歡樂可言,一切我喜歡做的事情都沒有我的份兒,真是可怕……後來兩個星期過去了,我說:〃唉,滾他媽的,我決計不再去想它了,〃告訴你真話,我從此就沒有想過。我一點點都不懊惱,當時我是得樂且樂,現在完了,就完了罷。〃
〃擺明的,住在上等住宅區的一座豪華公寓裡,有一個能幹的管家,一個菜燒得很好的廚師,不要自己花一個錢,還可以給自己的瘦骨頭穿上夏內爾定製的衣服,破產的痛苦是容易忍受的,是不是?〃
〃不是夏內爾,是朗萬,〃她吃吃笑了。〃我看出你十年來沒有怎麼變。你這個鬼靈精,想來是不會相信我的話的,不過我接受艾略特舅舅的好意是為了格雷和兩個孩子,這一點我倒是有把握的。靠了我每年的兩千八百塊的收入,我們在農場上可以過得很好,我們會種稻子、黑麥、玉米和養豬。說到底,我是生在伊利諾斯的一個農場並且在那邊長大的。〃
〃也不妨這樣講,〃我微笑說,明知道她實際上是出生在紐約的一家高階婦產科醫院裡的。
這時候格雷走進來了。十二年前,我確實只和他見過兩三面,可是,我看見過他的結婚照片(艾略特把照片裝上漂亮的鏡架,和瑞典國王、西班牙王后、德·吉斯公爵簽名的那些照片一同放在鋼琴上面),他的樣子我記得很清楚。見面時,我嚇了一跳。他的鬢角禿得很厲害。頭上還有一小塊禿頂,臉養得肥肥的,紅紅的,重下巴。多年來講究酒食的結果使他的體重大大增加,只是由於個兒高大,才使他不至於成為一個十足的胖子。可是,最引起我注意的是,他那雙眼睛的神情。我完全記得當初他前途無量,一點不用操心的時候,一雙深藍色眼睛裡的那種無憂無慮的坦率;如今我好象在這雙眼睛裡看見一種無名的沮喪,而且即使我不知道事情經過,恐怕我也不難猜到是什麼意外事故摧毀了他對自己以及對世界秩序的信心。我覺得他有一種自卑感,就象做了壞事,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