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提上戰馬,端的是力道無窮,氣魄無雙。奇也奇在,他經行的路線,原先不是沒有敵人擋道,卻在他經行的同時,所有敵人都自動自覺地退避閃讓!
是啊,要攔他右手救人,就必須接他左手的刀,可是,憑誰敢接那一刀?!
只得眼睜睜看他強行從沼澤中奪回海逐浪性命,一眾魔人,竟好像是同一個念頭:怎能擋盟王的路……
一晃眼,這一騎又再度入局破陣,所救自然是鳳簫吟。慕二卻有些不解,何以他林阡能懂破陣之術,哪有人武功高強能征善戰,同時又什麼都精通的?慕二迷惑著,自是沒有看見,船王玉門關在林阡身後對戰局的一番指教。世上本沒有全知全能,只需知人善用,人之才盡皆我之才。覆骨金針是吳越的,惜音劍是吟兒的,但吳越和吟兒,已經歸順了勝南快二十年。也就如撫今鞭、掩月刀、九分天下或雲霧山排名,雖然沒有明言,卻無不以他為核心,也就如墓室三兇、五毒教,縱然此刻頑固不化,終有一天,敵人要變手下!
到此時,林鳳二人眼裡心裡,除了彼此,其餘人哪裡還容得下。
怎料想,難忘之處是戰場。
勝南冷靜勒馬,船王告訴他的話果然不假,吟兒並不比海逐浪易救——海逐浪身陷沼澤,但周圍足夠走馬行人,而吟兒雖然沒有失足,她的四周,能落足之處已經很小,吟兒自己都未必站得了,若是救下她,勢必要在救下她的那一刻一起淪陷。如果可以,倒是能像貔貅那樣,依附在吟兒的身上……
勝南蹙眉,這念頭真齷齪……我到底在想什麼鬼計……
驟然,卻看見吟兒臉上私藏的痛楚之色,知道這丫頭一定又是哪裡受了傷卻不講,難怪她連越風站的那一塊都飛不過去,還狡辯是沒有恢復體力,明明是受了傷,明明差點被幻境害死……勝南不禁大怒,這種關頭,他還何必管冒犯不冒犯曖昧不曖昧,不假思索立即棄馬,加速破陣離她已經越來越近,一有近路立刻先抄,攔路之物,孤木必斫,荊棘必斬,巨石必挑,為了她,可以把一切障礙夷為平地,一切死路拓為通途!待到離吟兒只有幾步之遙,救她的辦法可能有很多,最快的只有一個,勝南立即厲聲道:“吟兒,把位置讓給我!”
吟兒本是正色接受他發號施令的,他每說一個字,她還是像以往那樣,集中精力逐字記牢,可是,他說完,吟兒又唸了一遍:沒明白……什麼叫把位置讓給他?把位置讓給他,那她站哪裡?不給她位置站啊?她好歹是盟主啊……
吟兒根本沒有聽明白他的話,也來不及明白,卻看他勢不可擋,嗖一下從他站的位置消失,猝然往自己橫衝直撞過來……
史上最強的一個力量,不由分說向自己身上疾撲過來,吟兒大驚失色,本能地後退一步,可是他哪裡容她後退失足,半步商量的餘地都不給,猛地伸手一攬將她裹挾在他懷裡,吟兒才知道,把位置讓給他,是讓她離開地面到他懷裡去,難怪要說得那麼隱諱,一瞬間,吟兒的臉開始燃燒,原來是這樣啊,兩個人站一個人的位置……真想謝謝諸葛其誰和何慧如……
下一刻,無須多加考慮,便閉著眼睛,被他束縛在懷裡,再睜開眼,危險就一定過去了……吟兒在他面前,掩藏不住被蜈蚣咬傷的實情,不知怎地,並未覺得有平常毒藥那般難受,卻是全身酥軟無力,一旦鬆弛,立刻失去力氣,不知那何慧如到底給蜈蚣餵了什麼毒……
恰在此刻,不知何處湊巧射來一支流矢,力道方向吟兒聽得出,直衝著她後心,也先衝著勝南右臂,他是發現了她全身無力,所以騰出手來緊緊抱著她吧?吟兒知道,這時候她沒有力氣提得上來,所以,和他胸膛越貼越緊,是因為他越攬越緊的緣故,吟兒接下來連聽覺都喪失,只聽見他強烈的心跳聲,不禁也笑著嘆氣,為自己,也為這支流矢——這支流矢真可憐,衝著飲恨刀自找死路……
什麼時候起,我竟然可以獨自擁有我未婚丈夫的一瞬,竟然可以在他溫熱的懷裡,聽得到他熟悉的呼吸,他是因為我惜音劍,在揮舞飲恨刀……
可是,吟兒沒有看見勝南的表情,許久沒有與他溝透過他的表情,也沒有發現他的氣勢變了,磅礴不減,銳氣有增,霸氣亦具,王氣逼人,然則,戰局內外皆被懾服的同時,沒有人深入地去發覺,他的刀比以往好像少了些什麼……
勝南,每次在操控飲恨刀之後回憶當時的自己,竟是空白一片,印象越來越淺,以至於,不知道那時候自己的心到底在想什麼,一味地要捍衛,要保護,要征服,要討伐,要戰鬥,當真的已經心無雜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