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孰料這偏遠之地,瀑布更是壯闊雄奇。”莫非亦贊,卻步速放慢,“林兄還要再往前麼?天不早了,不如回去休憩,明日還要趕路。”越接近那撼天動地的飛流直下,就越是感覺驚心動魄不宜前行。毫不誇張,那根本就完全是水的世界,浩蕩得可以輕而易舉吞噬千軍萬馬。瀑布,始終與江河湖海不同,比潮起潮落多了太久的堅持,又比風平浪靜添了太遠的高度。
阡微笑解釋:“總是養成了習慣,要在周圍看夠了才休息。否則心不安妥。”笑容卻不是那麼自然,只是莫非當時沒有看懂。
“哥常說林兄每到一處必先觀其四周,今天總算是見識了。”莫非爽朗一笑,“那便不妨礙林兄了。萬事小心。”
萬事小心。其實這句話多少人都對他講過。
可是襲入心間的第一句,場景卻在幽凌山莊裡,“我明白,也不會拖大俠的後腿,我在這裡等你,你在江天之界裡,萬事都要小心。”
雲煙,當年我們一樣相遇在風浪間,當年一樣有莫非見證著我們的相識和相知,當年被迫遠離江湖,我的人生雖然渺茫,卻從未像如今這般,明明是充實的,卻又有心被掏空的感覺。是誰說,記憶它可以用時間來抹,反覆地抹,重疊地抹,一定會越抹越淡,為何對我卻毫無作用,越想抹去,就越深刻……
但當年,他聽到這句時,心裡第一個想起的人是玉澤。真是諷刺,現在呢?玉澤又在記憶的何處了?當初情在濃時,哪裡會想到,如今憶起玉澤,心中全然歉疚,就連牽掛,就連愛戀,都微弱得可憐……不管怎樣,他終究是負了她,徹徹底底地負了她,他口口聲聲說一定會尊重玉澤的選擇,他信誓旦旦保證他將要代替宋賢永遠愛玉澤,卻一件都沒有履行。終於玉澤意念堅定地走了,帶著可能會失去記憶的宋賢,太多往事,總是讓記得的人負疚。
他本不相信,他的每份愛情都會有絕路。但這個夜晚,他心如死灰。他知道他們都一樣認真,他原來也以為他可以不顧一切把她們都留下來,留在自己身邊相伴。可是,她們都沒有完成。
也許,玉澤是不敢和他一起面對,雲煙是不能和他一起面對。他和玉澤沒有昨天,他和雲煙沒有明天。玉澤給他夢,他卻給玉澤流言,雲煙給他家,他卻給雲煙流離。
身後的火苗一竄老高,偶爾一兩顆星火灼到他手背上,他沒有絲毫感覺,只緊緊握著雙刀,情滅了,唯有飲恨刀還在自己身邊,點燃著照亮以後的路。陪伴他最久的,必定歷經的動盪最多。
置身這片鋪天蓋地的洶湧裡,他一如既往的冷靜,他何嘗不知道,其實江湖已經和這片飛瀑一樣兇急。
是啊,山河破碎風飄絮,國家還在,疆土已缺,他們這一群人,本該擔負最沉重的使命,卻都還深陷情愛中不可自拔。
但又有什麼錯,難道要與心愛之人共此生也有錯……
風像是由上而下吹來的,還盤旋著,呼嘯著,如同鈍器硬生生地削著自己的臉和手背。
天空又呈現出寂寞的色彩,那裡所謂的藍色和黑色其實是同一種,一旦融合了就散不開。
仰望單調孤寂的夜幕,和閉上眼睛後的感覺一樣,昏霾,絕望。
遙看千萬里人間,四面悲涼,八方動盪,前有絕路,後無來者……
他多少年不流淚了,曾經他以為,他踏上了這條旅途,他就不後悔,縱使無人陪伴,風雨獨行,這些年來,他也從未猶豫過一刻。為何現在,單影孤人站在這天昏地暗裡,反覆地告誡自己放手的原因和孤單的宿命,明明自己已經想通了也正在嘗試走出來,卻還是要流淚……
殘缺的性命,折翼的靈魂。
終究,勝南離開了人群太遠,忘記了身邊還會有誰,誰會不顧一切地追隨,風雨裡,水火裡,刀光劍影裡,都無怨無悔。
現在怎奢求勝南能轉過身來,發現另一個人在他身後凝視,凝視著他卻不能夠上前安慰?
多想告訴勝南一句,是的你失去了太多,玉澤姑娘將屬於宋賢,雲煙姐姐已經被葉文暻送回去,但你還有我,唯獨我鳳簫吟,是你林阡的女人。
然而見他愴然懷念著過往,吟兒不能出聲,只能遠遠地看著他,憐惜地注視著他。
這一刻的勝南,根本不再是平日裡掌控局勢、決勝沙場、刀法驚世、氣魄無雙的盟王林阡,而只不過是最真實最純粹的那個勝南,不必偽裝,沒有防備,退到黑暗的角落裡,獨自承受著命運的詛咒,這樣的勝南,只不過……是一個孩子,以為沒有人看見所以默默在一隅流眼淚的孩子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