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就算曾什麼都缺,也因為一點而什麼都能夠補償,那一點,正是決心。
流經眼裡的光影稍縱即逝,映面寒刀與手中飲恨刀的交疊,每一輪開始和結束都那般快,快得如果去管招式就來不及,但只要下了狠心不退卻也不去問,那就能夠留在戰局裡,且能去與之一比高低!
他現在唯一的決心,就是帶她逃離,為她抵擋住每一度可能的衝擊。只要贏不能輸,這一次,無關江湖,一切都只為了愛。
決絕如斯,明明不佔上風,眼裡刀上,戰意盡顯,氣勢火熱,百十刀後,不僅呼吸不亂面色不改刀法毫不妥協,竟連和郡主保持的距離都沒有變過,一直在那個,能夠保護她的範圍……江中子本就逆心,此刻見阡這般,難免有些動搖,稍一不慎,刀路已被林阡洞悉,險險遭他一舉攻破,大嘆他年紀雖輕刀法就如此淵博,恐怕這觸類旁通的本領練就,還是在眼前少年習武之初吧。無師,其實萬師。適才真正不該有片刻動搖,一不留神,險險輸給他!
卻看江林二人刀法皆是當世一流,勝負比先前哪一場都難以分辨。一瞬之前還像負隅頑抗的,忽然就好似在趁勝追擊,再一輪轉,優勢又去了對方手上!相互之間,惟能寄望於誰有倏忽缺漏流露,對方眼利立刻行刀佔據優勢,然而不刻劣勢再悄然化解、了無痕跡,反覆不歇,縱使江中子和阡,也為對方棘手而慮,均是遇敵無數,豈料想在黔西此地會潛伏這一戰?!久而久之,不免都氣息錯亂,阡更因雲煙在側而心難再分……
然則,心再難分,都必須分,這不是一場簡單的比武,她才是重中之重,是這一戰他要守護的目標,不得不為她分神!
當務之急,是江中子的緊咬不放,還有周圍鏢師的虎視眈眈,官軍的人多勢眾,諸如此類,有太多層出不窮的敵人。敵眾我寡的此時,他該如何帶著已經不能再走的她逃走?
但,刀戰演變到最終,必定會繼續適才混亂,雲煙再多留一刻,都很可能在混亂中受傷……不錯,敵人不會刻意傷害她,但敵人會為了傷害他而傷害她……當這個念頭劃過心頭,他突然感覺得到它的稜角鋒利。不禁一顫,他知道,他真的有放手的必要,她要的不僅僅是自由——
堅決要她留的是他林阡,動搖了覺得她不該留的也是他,愛就是這樣傷魂,每一對矛盾的念頭,前後可能都是為了同一個人……要她留,是因為他自私,他真的不能接受她要離開。還沒有愛夠她,還沒有愛完她,還有很多話沒有對她說,還有很多地方沒去。他是不是,不應當這樣的自私,他其實知道,不管現在發生什麼,雲煙最後的選擇還是回去……
“勝南,帶我走!”他的右臂,忽然在他動搖時被她挽住。
江中子因為聽得這一句而徹底震驚,郡主的面色,竟比林阡還要堅定……
刀戰一緩,阡即刻退後一步,她的身旁。真的很靜謐,四目相對的時候還是這麼靜謐,教他無論如何也不信,為什麼這麼平靜地相愛著,最後還是要面對別離……
能不能不要到最後,故事結束在這裡就好……
眼前的笑容真是熟悉,就是兩年前的冬夜建康,在他本該輝煌卻偏巧落難的歲月裡,也是這個女子,堅定地拒絕了他的拒絕,牽著她的馬匹步步走過來,以這一笑結束了糾結於他心頭的愛恨情愁,讓他帶她一起走。怎麼會忘?永遠記得,從此以後,他林阡所有的難題,就在出現的苗頭就被她雲煙輕而易舉地解開了,從此以後,她開始不知不覺住進了他的心裡,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存在得根深蒂固。
心念一動,被回憶提醒,他不禁暗笑自己是糊塗了,雲煙走不動,但奪一匹馬來再走豈不是綽綽有餘?何以自己竟會有退縮的念頭?嘆,他真不該動搖,他忘記了雲煙是膽大的不怕死的,他忘記了雲煙如果害怕、第一天也不會跟著到他的江湖。
“既然來了,就不會放你走。”他恢復笑意,早知她崴傷了腳卻不發話,抱起她轉身就走。好不容易重逢,才不準有別人打擾煞風景。
“我,我可以走路。放我下來啊。”她臉色微紅,其實也知道勝南這麼做,是在保證她毫無危險,因為真正的危險,全在勝南的背後,這橫行敵境都可以肆無忌憚的男人,原來最怕的,是她再添傷痕,她不禁有些擔心,壓低了聲音,“會不會……有暗算?”
“他們即便敢暗算,到我這裡,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他趁江中子及其身後鏢師來不及揣測他的意圖,正欲去人群中隨意尋一匹戰馬先行奪下,若腳力不足途中再易,孰料天正巧幫他林阡省了不少功夫:恰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