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若真是為朕著想,就請不要打擾崇優,也請不要揹著朕,在任何場合對他說任何逆耳之言。”陽洙溫言勸道,“如果母后逼走了崇優,朕此生便再無歡顏。您一向慈愛,自然不會對兒子做這樣的事對不對?”
太后被他說中心事,不由訕訕地道:“當然不會。母后一向只盼著你能平安快活,皇兒是知道的。”
陽洙見母親讓步,滿意地笑了笑,道:“崇優是個多可愛的人,母后日後多與他相處便知道了,可惜今日他不肯跟朕一起過來。時辰也不早了,我們這就開宴吧?”
太后忙起身,吩咐宮人重新請進魏妃與皇子,就在涼亭之內,一起用了觀音齋。飯後陽洙又小坐了片刻,畢竟心裡掛念應崇優,便命魏妃多留些時候,自己起身告辭而去。
御駕車隊剛出了金水橋,一個外殿太監便飛奔而來,在高成耳邊說了兩句。這位御前大總管立即趕到皇輦窗邊,低聲稟道:“皇上,已經找著那個人了,現在隆慶殿候駕。”
“哦?”陽洙一喜,立即道,“擺駕隆慶殿。”
“是。”
御駕車隊折而向西,過了御園,到了隆慶殿。
焰翎軍副帥應霖候在殿外,見聖駕到來,忙跪下行禮。
“怎麼找到的?他在哪裡?”陽洙掀起車廂旁側的垂幃,問道。
“是鄭大將軍親自將他請回京城的。現在臣已將他請至殿內等候,陛下要進去跟他談嗎?”
“當然。”陽洙的唇角浮起一抹微笑,“他可是個關鍵人物,朕還有很多事情要仰仗他幫忙呢。你在外面候著,朕自己進去。”
“遵旨。”
皇輦停在殿前,陽洙扶著高成的手臂下車,獨自拾階而上,推開殿門,邁步走了進去。
隆慶殿是高軒大窗的建築,室內光線極好,一個身材修長的素衣人背對著大門,正仰著頭,專心致志地欣賞殿中雕刻著九龍盤海花紋的大柱,彷彿根本沒有察覺到有人進入,意態輕鬆,時不時點頭嘖嘖讚歎兩聲。
陽洙輕輕咳嗽了一下,以此提醒他自己的到來。
素衣人聞聲轉頭,一雙眸子神采奕奕,與皇帝視線相交,互相打量了片刻。
“草民殷真,參見陛下。”上下看了個清楚後,殷真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拱手卻步,撩衣施禮。
“殷先生平身。”陽洙伸手相扶,客氣道,“您是野鶴閒雲之身,朕有緣能相見,實屬有幸。”
殷真笑了笑,語音中微帶嘲諷地道:“我浮山就算再遊於世外,到底也是陛下的臣民,焰翎大將軍親來相邀,草民怎敢不來,又怎能不來?”
陽洙眉睫微動,抿了抿嘴角。跟前這位浮山高人,雖然眼角已見細紋,但卻仍是面如冠玉,風采翩翩。一雙清亮的眼睛彷彿能看透人心,果然不是個好對付的人物,難怪應崇優以前每次提到他時,都是一副很尊敬的表情。
“難道鄭嶙在請先生來時有什麼失禮之處嗎?”
“怎麼會?”殷真呵呵笑道,“有幾百精兵在四周圍著,大將軍只需輕輕說一句話就行了,哪裡用得著失禮。”
“先生說笑了。”陽洙裝著聽不懂,將手一抬。“請坐下敘話。”
“多謝陛下。”殷真也不客氣,回禮後落座,道,“陛下要見我這山野草民,想必是有什麼吩咐吧?”
“自靜山先生輔佐太祖爺開國以來,朝廷歷代人才,多有浮山門下。就是先生您當年,也曾為先帝東阻迄族之侵出謀出力,有著亭山侯的封爵,又怎麼能算是草民呢?”
殷真搖了搖頭嘆道:“草民與師兄當年雖都曾出仕朝廷,惜無濟世之才,對於後來的亂世危局,並沒有什麼回天之力,所以才又歸隱山林,以課教子弟為業。十多年過去,舊日封爵,早已如煙消雲散,不值一提,倒也難為陛下記得。”
陽洙眉梢一挑,展顏笑道:“浮山一門秉承靜山先生遺訓,常遣門下精英效力我大淵皇室,此情此義歷代為君者無不感佩。朕也是深受其惠,不敢或忘啊。”
陽洙這話雖有客氣的成份,不過與事實也相差不遠。浮山收徒條件極嚴,但能出師者個個都可稱得上是精英,眾多名門世家也都以自家子弟能進浮山門牆為榮,故而殷真也沒有再多遜辭,只拱拱手笑而不言。
“聽崇優說,大先生近年來時常入關靜修,本代浮山子弟多由先生您教導,朕時常思慕一見,今日相會,您的風采果然如崇優所說的一般。”陽洙笑眯眯地又加了一頂高帽。
殷真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