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信今日打動皇帝,固然是因為石亨人才難得,朱祁鎮也沒有想要殺石亨的意思,只是石亨這樣桀驁不馴之徒,自然要多熬熬性子,以朱祁鎮的本意,要讓他在大牢之中待上幾年。
皇帝已經吩咐下去,不許石亨死在獄中。
但是楊信的一句話,卻讓朱祁鎮改變注意了,就是武學的同窗請託。
而今掌權的靖難勳貴們,朱祁鎮是早就看不順眼了,但是他們下臺之後,誰上位,這也是一個問題。
朱祁鎮自然是屬意武學學生,但是問題是,很多時候,不是朱祁鎮屬意誰的問題。如果本身沒有那個才能與心機,朱祁鎮屬意誰,誰就能上位嗎?
而今天,朱祁鎮從楊信身上看出了一點點契機,不知道今後楊信會不會成為年輕一系的頂樑柱之一,但是朱祁鎮願意給楊信這個機會,讓他試一試。
至於福建水師的朱英,山東備倭的朱永,雲南鎮守的方瑛,這都是天子門生,掌握地方軍權的統帥,永遠是朱祁鎮的後手,局勢失控時的底牌。
石亨來的很快。
石亨一身囚衣,腳上手上還帶著鐵鏈。走起路來嘩嘩啦啦的,在牢裡待遇不好,石亨看起來狼狽多了。
披頭散髮,渾身都是汙垢。
但是正因為如此,石亨身上那種如同野獸一般危險的氣質,就越發鮮明起來。
似乎去掉了所有的兵器,石亨依然是那個舉手投足之間,能至人於死地的將軍。
朱祁鎮靠在一張緬甸進貢的藤製太師椅上,一隻腳放在椅子上,倆邊有人遮擋烈日,頗有一種放蕩不羈的感覺,瞅了一眼石亨,心中也不由道:“好個大漢。”
朱祁鎮一揮手,立即有人會意,上前去掉了石亨的鐵鏈。石亨活動一下手腳,上前跪倒道:“罪臣石亨拜見陛下。”
朱祁鎮說道:“為瓦刺走私軍械,你做了沒有?”
石亨說道:“罪臣做了。”
朱祁鎮明知故問道:“為什麼?朝廷的俸祿不夠嗎?”
石亨說道:“朝廷的俸祿對罪臣是夠了,但是對下面的兄弟們卻是不夠,下面的兄弟,一年巡邊,有斬獲才能換點銀子,沒有斬獲的話,只有三兩五兩銀子,大家以命相搏,可不是為了這一點,只要抬抬手就能有大把銀子進賬,罪臣沒有忍住。”
朱祁鎮無奈的呼了一口氣,坐了起來。
石亨也算是從底層爬上來的將領,他說的應該是實話。
只是正因為實話,朱祁鎮才覺得無力,朝廷為了養兵,劃出了全國八分之一的良田,成為衛所田。
僅僅是這一項,就讓朝廷每年稅收減少數百萬石。
從正統年間開始,朝廷已經每年向九邊協餉,多則十萬兩,少則十萬兩。再加上各地方轉給九邊的糧餉。
朱祁鎮可以肯定,處且朱祁鎮最近力主的河北水利之外,朝廷最大的一項開支,就是九邊軍費。
具體多少,朱祁鎮不好統計,因為款項繁多,但是決計在三四百萬兩白銀左右。
但是即便是這樣,石亨口中下面的人所獲依舊不是太多。
要知道,石亨口中所說的下面的人,並不是一般的人,而是戰兵,不是各衛所的屯兵老弱。
他們手中沒有拿到錢,那麼那些老弱屯兵手中能拿到多少錢?
這一想想就讓朱祁鎮感到頭疼。
打仗,朱祁鎮不是不懂。但是有一點所有人都很明白的,那就是皇帝不差餓兵。不能足兵足食,兵堅甲利。怎麼打勝仗。
讓下面的百戰之士為了一點點的蠅頭小利都出賣兵器?
只是想要解決這一件事情,朱祁鎮卻感到棘手之極。
這不是他增加軍費的就可以了。
朱由校天真的以為增加軍費,就能打贏仗。
雖然而今的大明還不是明末的樣子,朱祁鎮也有錢,使勁砸錢,還是能打勝仗,只是,如此不過是在姑息養奸而已。
朱祁鎮將這一件事情記在心上
朱祁鎮一臉怒意的站了起來,指著他說道:“這麼說,你覺得自己沒罪?”
朱祁鎮不站起來還好,這一站起來,體型本來就不小,頓時間霸氣外漏。
石亨也是屍山血水中闖出來的,自然嚇不倒他,不過還是當即服軟道:“不,罪臣有罪。罪臣是一個粗坯,見不得銀子,犯了國法,罪該萬死,只是罪臣尚有兩膀力氣,願意為陛下效死,如果陛下以為罪臣當死,請陛下賜臣死於戰場,大丈夫不當死於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