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歸的天子御駕,最終繞道南下,走東中門進了城。回到皇宮的時候已是戌時末,我一面關照那些看婦們將熟睡的孩子抱回房間安置,一面急匆匆地往自己的寢宮趕。
“八皇子今天怎麼樣?”迎面衝出來一個接駕的宮女,我無心受禮,只是焦急地詢問。
“殿下白天甚好,每睡一個時辰便醒來玩兩個時辰。酉時三刻用了小半碗粱粥,許是想起了要見貴人,哭鬧不止,將才喝的粥全吐了出來。之後乳母哄著他睡,他總是不大安靜……”
我邊聽邊記,轉眼來到寢室,卻見燈光昏暗中,乳母正抱著我的小劉荊,在室內來回踱步,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劉荊窩在她懷裡,小眼睛緊緊閉著,小嘴含著奶頭,卻仍在不停地哼哼唧唧地發出不滿的哭鬧聲。
我放輕腳步靠了過去,示意乳母停止唱歌,笑著將自己的一根食指放進小寶貝的小手裡。他果然條件反射地五指併攏,牢牢握住了。我低頭輕輕吻了吻他的腦袋,在他耳邊輕輕哼起歌來: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天上的星星流淚,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風吹,冷風吹,
只要有你陪……
蟲兒飛,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南西北……
歌詞唱到第二遍的時候,嚶嚀聲停止了。小劉荊鬆開了我的手,小嘴嚅動著咧開,睡夢中的笑靨格外動人。我示意乳母抱他去睡,小聲叮囑:“以後睡著了,別讓他叼奶頭,這樣的習慣不利於他長牙。”
乳母誠惶誠恐地點頭,抱著劉荊退下。我急忙又招來剛才那個宮女,細細問道:“劉蒼睡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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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暗下,乳母便抱六殿下去睡了。只是他臨睡前還不停地念叨著說要等貴人回宮講故事。他這一整天都拉著奴婢的衣角追問貴人何時回來。”
我長長地吁了口氣,直接往床上倒去,“睡了便好。”
以前曾許願說要給劉秀生許許多多的孩子,直到皇宮裡裝不下為止,沒想到他還當了真。打從生下劉陽開始,我便再沒有停歇過。等到建武八年從徵隴西后回來,我被勒令禁足,開始只能圍著西宮這一畝三分地打轉起,子女更是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
這三四年間,劉秀親征蜀中,滅了成家帝公孫述的同時,雒陽皇宮中的郭聖通也接連生下了五皇子劉康、七皇子劉延。
她生老五時,我生小六,她生下老七,我生了小八。看似和諧的後宮,卻在這種生育競爭中達到了某種可笑的平衡。
“很累?”一雙手摁在我的肩頭,一下又一下地揉捏著我肩背上僵硬的肌肉。
我笑道:“上了年紀,自然比不得當年……”
話還沒說完,他已一個翻身將我壓在身下。
“做什麼?”我警覺地伸手推他,卻反被他抓住雙手,分壓兩側。
熱辣辣的呼吸噴到我的臉上,我笑著扭開頭,“老不正經的。”
他騰出一隻手來在我全身遊走,把衣衫慢慢解開,“身子大好了?”
我瞪眼道:“怎麼,還準備要讓我再生不成?”
“膚如凝脂,風韻妖嬈。”他慢慢調著情,試圖將我的性趣也給挑逗起來。
我一邊閃躲一邊笑啐,“老實交代,你到底還打算讓我生幾個?沒見我現在忙得一點兒空閒都沒有了嗎?”
他把眼眯了起來,笑起來還是那麼孩子氣。雖然十餘年的戰伐讓他歷經滄桑——自從馮異病逝之後,這幾年不斷有故人離開,先是來歙、岑彭二人先後被公孫述派遣刺客暗殺,再是寇恂、王常、耿況、耿純等人在去年底相繼去世。到了今年正月初一,大司徒侯霸竟也撒手人寰。
來歙遇刺身亡,臨終寫下遺書。當遺書送交雒陽,劉秀讀完之後,整個人彷彿蒼老了十歲。那一年他正好四十歲。這之後,他的一日勝似旁人三日,彷彿新增了催化劑,時間的車輪無情地從他身上加速碾過。
“再忙一些更好。”他輕笑,愛憐地撫摸著我的面龐,瞳人在不經意間滑過一絲憂色,“我能留給你的,也許只有他們了。”
他說得隱晦,但熟知他稟性的我,如何聽不出他的言下之意,不由得心頭一酸,惱道:“滿口胡言,你今年四十有二,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