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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同志坐著噹噹車回到南鑼鼓巷,買了豆汁焦圈、麵茶糖油餅,提著回了紅旗衚衕,一腳邁進院,便聽廊下籠裡的八哥扯著喉嚨叫道:“偷鷹賊!偷鷹賊回來了嘍——”
王同志氣樂了:“說誰呢?”
“你、你,說你呢。”八哥嚷著,翅膀一揮,抬著腳擺了個姿勢,“呔!好你一個偷鷹賊,還有臉回來,看小爺我不打死你——”跟著老爺子戲看多了。
王同志斜晲了它一眼,看向捧著小茶壺,一口一口輕啜著挑簾出來的蔣老,揚了揚手裡的早點,怪叫道:“哎喲,看來有人心氣不暢啊,這心裡堵著氣,想來是吃不下東西了,正好便宜了我這老貨……”
蔣老瞪他一眼,返身進了屋。
王同志得意地衝八哥掐了個蘭花指,扭身唱道:“認命吧小冤家,我和老頭子的感情,不是你想插足就插足……”
老爺子一噎:“胡鬧什麼,還不進來!”
“來了來了,”王同志一邊往屋裡趕,一邊揚聲朝後院喊道,“小翠、小翠,拿碗筷,再端一碟醬菜。”
片刻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端著托盤便從後面走了過來,掀簾進屋時,還不忘嘟囔道:“家裡都燒好稀飯,炒好了菜,您還上外面買吃的,嫌錢多燒的慌是吧?”
王同志取了托盤上的熱毛巾先擦了把手,然後又遞了條給老爺子:“你炒的菜,能吃?不是打死賣鹽的,鹹得齁人,就是貪便宜買了生蛆的老陳醋……”
蔣老蹙眉:“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小翠頭一低,手腳麻利地將王同志拎回來的早餐裝盤,給兩人擺好碗筷,退了出去。
王同志拿起蔣老面前的筷子往他手裡一塞,笑道:“還氣呢?”
“我就不明白了,那小鷹你雕了一個又一個,不就是給他們爺倆雕的嗎,大的那個隱姓埋名,這會兒也不知道在哪呢,見不著面,小的這個今兒也要走了,不送出去幾個,你的這份用心啊,又有誰體會得到?”
蔣老繃著臉不吭聲,好半晌才問:“見到人了?”
王同志嚥下嘴裡的油餅,衝他搖了搖頭:“我在家屬院後門等了會兒,見著袁教授了,拎著籃子,抱著鋁鍋,想來小宓昨兒又熬夜了。”不然,大雪天裡,她哪會讓老人出門張羅吃的。
“也不知道急什麼?跟被人拿槍在後面追著跑似的,玩命的工作、玩命地學習……”蔣老吶吶了句,低頭喝了口豆汁,夾了焦圈吃。
王同志一把將剩下的油餅塞進嘴裡,拿毛巾胡亂擦了把手,起身下炕,出門找小翠要了前兒的報紙,翻了翻,指著一個角落給他看。
說的是明年對三五計劃的調整。
從發展吃穿用,轉移為備戰備荒。
幾句話,代表的東西可多了。
兩人心情沉重。
S國因其內部政治問題跟我花國瀕臨決裂,兩國長達7000多公里的邊境線現下空前緊張。
屋漏偏逢連夜雨,本就敵視我花國的M國藉此聯合了周邊國家,結成了反花軍事同盟,不斷派出高空偵察機、間諜衛星,飛抵我國多地上空偵察、拍照,並多次演習入侵我花國東南沿海。
戰爭一觸即發!
打不打?
怎麼打?
人家有核武器,我花國呢,核彈還沒影呢。
可不打,我國就要被這兩大集團沿長江撕開,成為新的戰爭前沿。
老爺子徹底沒了胃口,筷子一丟,目光從屋裡的傢俱飾品上一一掃過,然後扭頭看向窗外。
看這院、這院裡的花啊、樹和曲折迴廊下的紅燈籠。
恍惚間似回到了1927年。
他花一萬三千大洋,從一位王爺後世子孫手裡購下了這棟宅子,彼時他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志得意滿啊!長子、次子、三子、四子還在,五子沒有離家出走,女兒還小,老妻撐著病體,笑得幸福溫婉……
孩子們笑啊、鬧啊,轉眼一個個大了,走了,一封封被鮮血染紅的信寄了回來……
老妻承受不住,去了,女兒嫁了,兩人種下的那顆紫藤倒是長得茂盛,如今都攀佔了半邊牆頭,不遠的石桌石凳是大兒子找來的,二進院裡還儲存著他和弟弟們生前的用品。
三進院是給小五留的,多年不歸,真的只是跟他慪氣,而不是跟他哥哥們一樣,埋骨他鄉嗎?
四進院給小丫頭備的閨房也用不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