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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趙世番因朝中有事,這一日並未去觀看演武。夜間相聚,林夫人自然就要和他分說演武場上一應事宜。

雖則趙文淵才剛回到長安,又是頭一回主持演武,但有林夫人從旁扶助,趙世番也並無什麼不放心的。也就一聽罷了。聽林夫人提起樓家女來,便明白是要給趙文淵說親,就道,“你和阿孃看著好,自然就沒差。只是三郎性子左,還得他自己願意才行。”

林夫人就笑道,“光三郎願意還不成,也得樓娘看得上他。”

趙世番就一怔,片刻後想到樓氏女那些傳言,便也笑起來,道,“是了。也得她看得上才行——這二人倒是左到一處去了。”

趙世番說樓蘩“性左”,也並非空口無憑。

——趙文淵覺著這姊妹高不成低不就,其實是想差了。林夫人都提點過人是“一家有女百家求”,還能騙他?

樓氏固然已丟了封邑和爵位,且為有識之士不齒。可那與小樓氏姊妹有什麼關係?有成國公忠君、兩位姑母貞烈的往事在,自身也極美貌多才,她們倆從來就不愁嫁——所謂娶妻娶賢,傳承百代世家也不是人人都短視,只看門第富貴的。何況樓氏本就是首屈一指的名門。

既如此,何以小樓氏姊妹摽梅已過,卻還沒有嫁出去?

因為人家還沒相看到中意的。

大樓氏不肯屈從雍王世子,為此不惜自毀面容,可見性情之剛烈。自妓院裡出來,宗族公議令她去死,她卻非要同妹妹拼命活下去,且有滋有味的活到善惡有報,也可見不同俗流。她教養出的侄女,怎麼可能是平庸恭順的?

這些年姑侄三人打理著家中產業,又經營了許多事務。譬如引種了不少西域的藥材、菜蔬,漸漸在長安周邊普及開來。又自西域學來新的鑄鐵術,打造耕犁、剪刀之類用具販賣——她家鐵器最好,柔韌且少鏽,長安幾乎無人不用,其利豐厚。還建設了許多處養生堂,收留京畿一代被遺棄的孤兒。

後兩件曾被御史參奏過。不過朝廷禁私鹽而不禁私鐵,大樓氏不曾逃漏鐵稅,且鑄造的真就只有尋常用具罷了,待她將鑄鐵方獻給皇帝,皇帝便也不做追究。至於養生堂一事,雖撫幼恤孤是天子之政,但又何嘗不是人之常情?皇帝自一開始便只有表彰,沒有不滿的。

可以說除了不曾從政、領兵,樓氏姑侄所為遠勝許多男兒。

這樣有見識能自主的女人,卻要她們如尋常的深閨女兒般,將嫁人生子當平生頭一要務去鑽研,便十分可笑了。

小樓氏姊妹確實想嫁,可也不急嫁。更不曾將自己如貨物般評估,遇到條件好的買家就甘願出手——她們在等情緣。

大樓氏也問過樓蘩,要嫁什麼樣的男兒,樓蘩只說了一句話,“我看他好,且他也看我好,僅此而已。”

可惜少有人能明白樓蘩“我看他好”的含義,都紛紛覺著自家兒郎出身富貴、前程錦繡,最多日後不納妾,就好得無可挑剔了。也只林夫人一聽便明白,她要的是兩心相許、兩情相悅。你家兒郎是世子還是田舍翁?她還真不在意。

趙世番自然也是明白這點,才會笑說她“性左”。

林夫人道,“不過我覺得此事還是能成的。就只有兩件——三郎那邊,似乎是覺得樓娘太大了。”

趙世番就問,“她多大年歲?”

林夫人道,“六月裡過二十四歲生日。”

趙世番就一笑,道,“是大了些,可也十分般配——我來和三郎說。”就又問,“另一件呢?”

林夫人道,“另一件就在樓娘那邊了。”就斟酌著言辭,“想必你也曉得,這些年樓大家經營產業,攢下了不少家資。”她敬重大樓氏,素來都尊稱她做“樓大家”的。

趙世番就點頭——他祖父和成國公同被雍王所害,便只為這個緣故,他也會盡量看顧樓氏的子孫。樓氏被御史所參奏兩件事,也都有他在御前答對,才悄無聲息的就擺平了。因鐵器一事,皇帝探查過大樓氏的底細,趙世番縱然不著意,也難免就心中有數了。

便道,“並不是我自矜——她產業雖大,可三郎斷不會貪圖。她倒大可放心。”

林夫人就嗔道,“誰怕你貪圖她家產業了?怕的正是你不貪圖——她只兩個侄女,不給她們,莫非要留給樓家?”

趙世番就一愣,緩緩道,“論說正道,自然是留給族裡。”

林夫人曉得這真是他的本心,便也十分無奈。就道,“換做是你,父親被這些所謂的親族出賣,你自己又被逼著自裁。窮一生攢下些產業,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