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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上

林夫人搖頭道,“強敵面前,人是沒有選擇的餘裕的。縱然有,最後也不過是殊途同歸。所謂無可奈何,便是如此。”

雁卿拼力去想,到最後也只能說,“我不知道。”

“那你依舊覺得,樓家從一開始就是壞人嗎?”

雁卿這回沒有猶豫,“是。不忍累及家人固然情有可原,可壞事就是壞事。何況後頭他們欺負樓家姑婆,這回總不幹家族存亡了吧?”

林夫人點頭,道,“你說的對。可你覺著他們欺負樓家姑婆,就只因為他們天性邪惡嗎?”

雁卿待要點頭,卻又有些不確定了,就望著林夫人。

林夫人道,“他們已背叛了成國公,投靠了雍王。為何還要冒著得罪雍王世子的風險,好好的養著仇人的女兒呢?”看雁卿的面色,便無奈笑道,“你心裡更確認他們是壞人了?是,他們確實是壞人,可你也要看到,驅動他們去做壞事的,不論從一開始背叛成國公,還是到現在迫害樓姑姑一家,其實都不是他們天性裡的‘壞’,而是另有緣故。”

雁卿就一怔,片刻後道,“……他們背叛成國公,是為了安全和富貴,現在迫害樓姑姑,是為了她家的錢財。”

林夫人道,“就是如此。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左右不過一個‘利’字。天性邪惡的人少,可天性逐利的人,你說是多還是少?”

雁卿就沉默下來——若說逐利,縱然是她自己也不能免俗。

就只是各人所追逐的“利好”不同罷了。她愛看書,愛吃桂花藕,愛聽太夫人講故事,愛讓林夫人抱著她入睡,愛和七哥、月娘、謝三哥哥一起玩耍……這些便是她所逐之利,為此她是願意做一些平時自己不做的事的,譬如賴在林夫人被窩裡裝睡,使她不能攆自己回去。

但是她還是覺得逐利也不一定要做壞事,譬如大多數人若是愛錢,便會去經商,而不是劫掠。

林夫人卻道,“我說樓家只是尋常,世上多的是這樣的人。便是這麼個意思——自然,逐利之人也不是個個都不擇手段,可也同樣不是人人都慎獨自律。他們大都會在面臨誘惑時動搖,縱然不會做出大奸大惡之事,可不觸及底線的小奸小惡卻常不斷——譬如,你覺著月娘的生母柳氏是個多壞的人嗎?”

雁卿記起元徹所說,你都不替你阿孃考慮——便抿唇不語。好一會兒才道,“我很不喜歡她。”

林夫人便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不當緊的。”就說,“柳氏不過是個奸猾些的尋常人罷了,縱然十分嘴碎可厭,可平素也不曾作奸犯科。可就是這麼個看似尋常的人,卻差點害了你性命。又對你父親說,是你喂青雀珠子,才令青雀差點兒噎死。”

憶起此事,林夫人依舊恨惱得氣血上湧。片刻後情緒恢復了,才又對雁卿說,“可怕的正是這樣的人。他們平素看著尋常乃至良善,可一旦遇見事時為了自保或是富貴,做出的惡你甚至防不勝防。縱然不遇見那個契機,他們悄無聲息做下的小惡,也依舊讓你舉步維艱。”

雁卿沉默著,許久才點了點頭——她依舊覺著這世上良善之人多。可她也不得不承認,良善之人再多,可只因柳氏一個,她在家中便遇上許多不愉快;只因韓、紀兩家,她去給七哥過生日就都不能暢懷。

林夫人就又說,“且柳氏不過是個賤人罷了。若她處在樓家宗主的位子上,她所見之利大、所避之害大、所握之權也大,那她所做之惡,真就會比此刻樓家做的小些嗎?”

雁卿就愣了一下,片刻後才道,“她若處在樓家宗主的位子上,所受的教導自然不同。讀過聖人之詩書,知道榮恥防禁了……會不會反而好些?”

——終究還是個孩子。

林夫人就搖了搖頭,道,“你覺著教化導人向善,確實不錯。可利益與危難使人奸猾兇悍,也許還更有甚之。且在樓家宗主那個位子上,若要迫害族內一個女人,幾乎是悄無聲息的,甚至都少有人察覺到。會讓外人知道的,甚至不過九牛一毛。那個位子上的人做的惡,只會比你想的更大、更多。”

雁卿便記起樓姑姑一家的遭遇,當日若不是宗祠失火,大樓氏姊妹逃了出來,她們就真的被樓家活活餓死還無人知曉了。

雁卿不由悚然,一時連脊樑都冰寒了。她就想若換做是她,能逃得出來嗎——不知為何她竟有溺水的感覺,無力的掙扎著,卻還是緩緩窒息沉沒。她逃不出來。

不止她,只怕大多數人都反抗不了,只能悄無聲息的任人擺佈。

她阿孃說的不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