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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上

這年冬天,皇帝開始行聘問事。看得出他確實是不想委屈了樓蘩,大婚雖比當年冊封先皇后時規格略低了一等,卻也是他即位以來數一數二的盛事。因皇帝一貫樸素簡省,這一回的隆重便也顯得十分醒目。

這隆重也確實值得。

雖是老夫少妻,可樓蘩並不是什麼嬌氣任性的小姑娘。不但處事典雅妥帖,能在命婦面前做出表率。而且溫柔賢惠,善於體察人心。自有了她打理照料,皇帝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一樣了,彷彿一下子年輕了十歲,又回到最巔峰的時期。

她打理後宮自不在話下,且又肯做實事。皇帝在前朝忙朝政,她也在後頭躬行踐履。先是召集匠人改良織機,又將西域的棉花引至中原。如今似乎又要重拾養生堂收留教養孤兒一事。

縱然樓蘩先跟趙文淵說親,又過河拆橋一腳將趙家踹開,可就連趙世番也私底下和林夫人說,她當皇后堪比後宮多一尚書。許多該外朝做卻想不到的事,她都想到並給做了——三郎娶不到她倒也沒什麼可說的。

趙世番能平心靜氣的說出這番話,多少也是因為自家三弟尚還正常。

趙文淵最大的優點就是坦誠,心裡難受,就直接對趙世番說——自己受了些情傷,需得外遊療養一陣子。可也不必太擔心,他不至於為此要死要活的。等心境開闊明朗了,他就回來。

他這樣說,太夫人、林夫人並趙世番反而更放下心來。

——人越見多識廣,應對挫折時心境也便也越成熟。這個年紀上長安能有多少子弟比趙三叔更“見多識廣”?且他多愛好與長才,斷不至於失個戀就生無所戀了。

恰匈奴侵擾日頻,皇帝有心暫與南陳議和,缺個主使人選。趙世番就聚賢不避親,替趙文淵謀到這個差事。

臘月裡皇帝大婚前,趙文淵帶上使團南下揚州。因鵬哥兒也到了外出歷練的年紀,便作為侍衛武官隨行。

小兒子和大孫子同時離家,這個冬月太夫人便過得略有些寡淡。所幸有兩個嬌滴滴的小孫女兒陪伴,倒也並不十分寂寥。

樓蘩當上了皇后,樓家反而鬆了口氣。皇宮也不是這麼好混的,樓家篤定了樓蘩必得與孃家議和——縱然她死咬著不肯,也得顧慮母儀天下的風範,不計較過往慢待。就算只為了純恭仁孝的名聲,也不能明著為難樓家了。

樓家猜測得倒也不算錯,樓蘩沒借助權勢去摧垮樓家。

——只是他們也低估了樓蘩的決心。

樓蘩直對皇帝說,隨父親被流放在關外時,曾有一個哥哥。因那年代艱難邊疆混戰,她年幼時哥哥便走失了。後來回京,父親一度也曾想尋訪走失的兒子,奈何天不假年,終究沒有做成。這些年她們姑侄三個走南行北的經商,何嘗不是為了找尋親人?若生年能尋到哥哥,她便也再無遺憾了。

皇帝善待嬌妻,令西疆各郡縣仔細尋訪。

不過小半個月,突厥就跑回個人來,自稱是樓氏子弟。不但模樣與成國公當年頗多肖似,驗證身上痣,追問幼時記憶,也都與大樓氏和樓蘩所說相符。於是姑侄兄妹相認,頗哭泣慶賀了一場。

皇后的哥哥找回來了——若這哥哥只是個尋常的販夫走卒也罷了,可他分明是識文斷字,深有見識的。

原來當年收養他的是避難西疆的獨孤氏支系,也是胡人中漢化頗深的名門。因夫婦無子,才將他買來作螟蛉子。誰知他雖被人販掠走,卻依舊能說清自己祖父父親,獨孤氏夫婦敬重成國公捨生取義,便不曾令他改姓,反而常與他說他祖父的高潔品行,善加教導庇護。

西疆與中原音信難通,待樓蘩的父親被赦免回京一年後,樓蘩的哥哥才得知音訊。誰知回京尋親時,突厥人又來了。他被流民推選了去與突厥人談判,震懾匈奴人時一箭而貫雙鵰。突厥人見他儀容俊偉、通敏善射,便將他引薦給突厥王。突厥王十分喜愛他,他就又在突厥流落了十年。如今突厥所部底細,他俱已摸清。終於趁著突厥人又來攻掠的時機,逃回中原來了。

皇帝正要專心對付突厥人,就回來這麼一個大舅子,能不心喜?與他深談之後,越發覺得他武藝超群,又多奇略,是名將之選。自然就要重用起來。

一個樓家是不需要兩個的巨頭的。此消彼長,輕易便將樓家族老們架空了。

早先無權勢時,要查樓家與馬賊勾結,簡直無懈可擊。如今樓蘩當了皇后,又找回了兄長,樓家卻不擊而倒。很快便有人檢舉樓氏族內諸多罪狀,皇帝還有心看在樓蘩的面子上從輕處置——樓蘩卻要大義滅“親”,依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