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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林夫人七八年不曾理會柳姨娘,一朝發難,不過半日就將柳姨娘連根拔起。鴻花園裡的下人罰的罰,賣的賣,無罪的便調撥到旁處,竟一個都沒留下。

月娘打探不出院子裡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也不知道林夫人究竟是怎麼處置柳姨娘的,只覺得心中煎熬,連腳下的路都踩不住了。墨竹這會兒倒是有些憐憫她了,卻也不好說什麼。雁卿本來就嘴笨,自然更不會說。

月娘搖搖欲墜的走在一旁,雁卿去拉她的手,她也沒什麼知覺。

雁卿只覺得她的手冷的像冰,這麼大熱的日頭都暖不過來。她就用雙手握著幫月娘暖手。月娘這才回過神來,瞧了雁卿一會兒就垂下眸子來,默默的將手抽出來,低聲道:“我不礙的。”

雁卿手心只餘下一片涼,月娘已兀自走了。雁卿便追上去想再握住,月娘卻抽身躲開了。

雁卿就懵懵懂懂的愣在那裡。墨竹瞧見了,也只能在心裡嘆一口氣,上前去抱起她。

雁卿便垂著頭坐在她手臂上,輕輕的搓弄著自己的手心,好一會兒之後才又抬頭望向月娘,見月娘形單影隻的背影。便不很自信的問墨竹,“阿孃會改主意的罷……”

墨竹便搖頭說:“大約是不會的。”

雁卿便說,“我求她呢?”

痴兒太過執著了,也是令人心疼的。墨竹倒是梗了一陣子,終於還是說:“大約也不會。”

雁卿又沉默了下來。

墨竹是知道大姑娘骨子裡的拗勁兒的,縱然你告訴她這一行必然勞而無功、月娘也未必會領她的情,只怕她也會去做。就譬如讀書,誰都知道她再讀、再讀也不會變聰明些,她也依舊要讀,因她也想像月娘一樣,令林夫人得意的在人前誇讚她一句“聰慧”。她是個痴兒,只知道拼力去做,卻不曉得人除了“去做”之外,還有許多取巧的活法。

林夫人此刻卻是在李太夫人房裡。

半日光景,也足夠太夫人回味過來。

林夫人是當年李太夫人親自為燕國公挑選的妻子,又和睦相處了小二十年,林夫人是什麼樣的才能和品性,太夫人心知肚明。雖乍然聽說林夫人正在處置柳姨娘,太夫人也略覺得她過於專斷了,然而再想想,這也正是林夫人的性格。

不過就是兒子房裡那些事,林夫人出手管教也是她的份內。是以太夫人雖心裡有話,卻也忍住了沒插手。

果然,待鴻花園裡塵埃落定,林夫人便親自來向她稟明原委了。

此刻太夫人才開口:“早些年府上人事駁雜,你公公又去得早。我一個女人帶著三個乳臭未乾的孩子,許多事都照料不得,難免就得多仰仗身邊的人。又擔憂大郎小小年紀襲了爵,上頭無管教,下邊多奉承,容易被勾搭壞了,也要在他身旁放個年長穩重的管事輔佐。就這麼著選上了柳管事。當初也是覺著他老實誠懇,怕他不夠幹練,還將陪房丫頭嫁了他——誰知道漸漸的他心就大了呢?然而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奴才,沒什麼不能處置的。”

林夫人素來都是趕盡殺絕的,沒道理處置了柳姨娘,還要留著她的父母兄弟榮養的。這些太夫人卻是都料到了。此刻退一步,也是為了後頭好開口。

林夫人便說:“是我這些年偷懶,不曾申斥管教的緣故,才令他們都放縱起來。早幾年柳管事藉著府裡的權勢,在外干預訴訟,奪人田產。我聽到風聲,也曾和大郎提過。也不知他是怎麼辯解的,大郎只將他訓斥了一回便作罷。前陣子又有人告到京城來,說他因田界紛爭,縱容兒子打殺了人命。我遣人去查,才知道他這些年竟都不曾收斂過。昨日他回到府裡,並不只是為了送節禮,也帶了兒子來,想讓柳姨娘幫他藏匿脫罪……”

太夫人便愣了一愣,轉著手中念珠默唸了一聲,才嘆息道,“真是無法無天了!這種傷天害理的事,絕不能姑息縱容。”

林夫人說:“因此事觸犯了國法,我便命人將他和他兒子拿了,送下獄去,先由地方上審理處置。”

太夫人點了點頭。又恨恨的道:“家法也不能饒他!那被害了的人家,可遣人去弔唁撫卹了?”

林夫人道:“已去過了。那家人死的是家裡獨子,父母都已白了頭,底下還有個三歲的孩子。家裡並不富裕,卻說什麼都不肯收錢。只說殺人償命,其餘別無所求。”

太夫人又嘆息了一陣子,方道:“這件事,柳姨娘插手了?”

林夫人搖了搖頭,“柳管事昨日才回府,她應當還不知道。”

太夫人就又撥了撥念珠,道:“你為人處事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