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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上

乾德殿。

太子回宮後,便直接去探望皇帝。

近來皇帝病體越發的沉重,身旁時刻都要有人照料,樓蘩幾乎片刻都不離身的伺候。太子雖已把持了朝局,並不擔憂乾坤有變,但也不能不防著哪天皇帝突然不省人事了,樓蘩藉機矯詔或是拿出什麼不該拿出的遺囑來,便也在皇帝身旁安插了許多眼線,伺機將樓蘩同皇帝隔絕起來。自己有閒暇時也常來探視,又叮囑太子妃日日來皇帝跟前請安問候。

所幸目下皇帝心明眼亮,倒也不必過於緊張擔憂。太子聽侍衛回稟,今日皇帝興起,還同趙世番在後殿賞了一會兒花。

太子並不擔心趙世番向皇帝告狀——他也已羽翼豐滿,再不是當年那個能輕易被按在地上打板子的小孩子了。且人老了,需要依靠時,意志也就變得軟弱。如今皇帝還得向他託付後事,指望他善待樓蘩生的那個小雜種,便也對他格外和善縱容,已不再為些許小錯就對他橫加訓斥了。

手握大權真是痛快啊。

太子來到乾德殿裡時,樓蘩並不在皇帝跟前。

皇帝精神果然還好,正獨自坐在書桌前翻看著什麼。午後靜謐的陽光灑了滿座,皇帝衰老的面容也在陽光中顯得安詳。

太子老遠望了一眼,先認出案頭那幅畫——那畫皇帝常年懸掛在寢殿中,直到那年續娶了樓蘩才收起來,供奉進他阿孃生前居住的含章殿中——那是他阿孃的畫像。再上前看真切了,才知道皇帝正在翻看早年的信箋書札,想來也都是他阿孃的遺物。

他叫了一聲“阿爹”,皇帝才抬起頭來,過了一會兒才道,“阿雝你來了。”

太子便道,“是。”他心裡皇帝是背叛了他阿孃的,很不想聽皇帝追念她,便先將自己去過楊浩府上的事告訴皇帝。

皇帝聞言倒是沉吟了一會兒,才抬頭問他,“你是想起用這倔夫子嗎?”

楊浩也就是東郡公——他是白身,並無爵位。只因他博學高節譽滿朝野,人敬重他,便以籍貫東郡相稱,呼他為“東郡公”。

太子確實想起用楊浩。便如當年漢太子請動商山四皓出山,劉邦便覺著太子羽翼豐滿動搖不得,太子也有請楊浩為自己張目的心思。趙家人總不對他屈膝,他不可能放任自流,遲早要刀口相向。弒師的名聲太難聽,代價也勢必不小,他需得另尊一座山頭,淡化趙世番太子之師的身份。尊崇楊浩這樣的大儒便是最好的手段。

當然這都是他即位之後的事了。

太子便道,“他門下每三年便有一次辯經,今年聽說連國子監也驚動了。兒臣心中好奇,便去觀摩了一番。”

皇帝不覺就一笑,問道,“觀摩得如何了?”

太子想到那些開口閉口天道、人君的言論,便一皺眉,道,“勘定經義是國之大事。瑚璉之器就該置之廟堂之上,豈能握在這些山野讀書人手裡,任由他們敷衍發揮?”

皇帝便知道他是被指點、評說得不那麼愉快了,又一笑,道,“理是這麼個理,事就又是另一碼事了。讀書人探討經義是天性也是本職,古來如此。將讀書人盡數網羅入朝不可能,不許探討就更不可能了。”

太子心想也不盡然——只消他今日將楊浩殺了,三十年內勢必無人敢再大張旗鼓的辯經。三十年後再殺一人,一百年內讀書人都得噤聲。不過既然楊浩暫且有用,他當然不急著為此事發難。

聽聞皇帝有考校他的意思,便道,“兒臣覺著這也不難,只消仿當年白虎觀事,廣召天下名宿大儒公開辯經,勘誤正謬,確定五經正本經義頒佈天下。一經再無二義,天下讀書人學術皆本與此,自然也就沒有必要再分辯探討了。”

皇帝便點了點頭——太子確實乖謬、霸道,但論說聰明權謀,也真心並不是昏庸之輩,“不過也得能拿出令天下讀書人都心服口服的正經正義才可。且亂世修兵、盛世修典,如今天下都未一統,學術又怎麼能一統?”

皇帝便又同太子說到日後天下的局面,難免就問起北疆戰事。

突厥距長安何止千里,今日收到的戰報也已是七天之前發出的。縱然是皇帝也不能一手掌握,不過大局總還是心中有數,知道兩軍已然交兵,戰況樂觀。他有心趁著這次戰事令太子熟悉外務,因此許多事都先經太子處置,他再過問。

太子處置、回答得也很得他的心意。

皇帝自己也知道,以太子的心性怕難是聖主明君。但他並不擔心太子日後駕馭不了朝政,倒是頗有些擔憂太子會成為智瑤一類的人物——才貌雙全,文武兼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