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事已高,未知哪日便要歸去,真要寫了祭文,日後去了地下,太祖問起,叫我怎麼答?”
世人仍信人有此生有來世,舉頭三尺有神明,王醴也不能逼人家。
“你啊,真能給我找事。”王醴還能怎麼著,他好歹也是從科舉考試中一路殺出來的,寫祭文不是不會,只是會和能寫好中間,隔著十萬大山,“既是年年找的事,來,給本知州磨墨。”
孟約倒不推辭,走到王醴的書案邊,捏著墨條緩緩推開:“師兄,你真自己寫啊!”
“不然你找個人來替我寫也成,正好喬店的海棠花全開了,你找人來寫,我們一塊出門踏花遊春。”王醴說是這麼說,卻沒擱筆。
“郎君,我們可以先寫完,然後再去踏花遊春呀。”孟約說著,雙手攀上王醴的肩,力道輕輕地捏起來。
王醴:……
軟軟的小手在耳畔肩上輕輕揉捏,領會得到的,能知道她是在推拿,領會不到的,必然要以為她此刻裡裝的是春宮圖。偏偏,王醴就吃孟約這句捏著嗓子喊出來的“郎君”,一身雞皮疙瘩,好一會兒沒下去。
“真想出門,便一邊坐著去。”
孟約立馬鬆開手,當真一邊坐著,王醴看她兩眼,到底沒說什麼,只是伏案奮筆疾書。
傳統曆法的三月天,推到公曆算是四月,甚至有可能是五月,許多花都已經開放。說是去喬店看海棠花,其實一路上,都滿是花,山上野生的,田梗上農人各路的,路邊官府種的,還有種在農家院落旁的……好似這人間一到春天,就沒有不開花的樹一般,好些樹都被花朵壓得垂下枝條來。
王醴與孟約,今日特地各自騎馬出門,騎馬是王醴去年手把手教的,為的就是有一天能並肩馳騁。如春遊賞花踏青,一個騎馬,一個坐車就沒勁了,必需得兩人一塊騎馬,才有意思。
對此,孟約至今內心還攢著一條彈幕要不是我,你真的注孤生啊!
難道不可以共騎一乘嗎?
“孟夫人。”
孟約回頭,毫不意外看到了徐班主:“徐班主,這是也帶大傢伙來踏青吶?”
“今日花朝歇業,帶他們出來走走,省得這些小孩在家悶著。”徐班主說著,直接在馬背上便向王醴拱手施禮。
王醴頷首,看向徐班主身後。那日王醴特地叫採蒹採葭問過,這洪河班裡,看來不像德麟班那麼俱是些品格清正的,多少有點良莠不齊:“徐班主,我彷彿記得,燕山雪與徐班主同鄉。”
燕山雪與樓山雨系出同門,徐班主就在這戲劇圈裡,自然知道燕山雪,更別提燕山雪還是洪河鄉人:“可不,我們洪河算得上天下名角兒的,也就一個燕山雪,可惜燕山雪出師後一直在南京,我竟連燕山雪的唱腔都不曾聆聽過。”
“樓山雨都來了,燕山雪自然也能來,阿孟她委實愛燕山雪的戲。”王醴這乾的是釜底抽薪的事。
自然不能為個句芳容,就讓孟約改了去戲班同角兒們談戲文中角色的愛好,那就只能把句芳容這臺柱挪走。王醴倒也不打算趕盡殺絕,所以沒出言說什麼,只不著痕跡地提一句。
“這……樓山雨能來已是意外,燕山雪竟也肯來?”
“肯定能來,燕山雪我也見過,可好說話得很,要是徐班主不好開口,我來替徐班主說。”孟約是真的很喜歡燕山雪的戲,燕山雪要是能來和樓山雨一起登臺,這師兄妹倆絕對能讓《龍戒》更上一層樓,“妙的是,燕山雪時常跟著常抱雲,戲都不必再排,她和樓山雨默契極好,登臺就能唱。”
要說徐班主很想換掉句芳容,那倒沒有,句芳容雖然心氣高,有點小九九,但很好拿住嘍,燕山雪他可未必能約束得了。但不管是打鼓人的意見,還是一州官長王知州的意見,徐班主都不得不接受,哪怕徐班主看得出來,孟約只是話趕話說出來的,但王知州是意有所指啊。
徐班主還能怎麼著,唯能答應下來:“若真能,那自然再好不過。”
孟約是徐班主離開許久,馬駛出去老遠一段路,她才反應過來:“王重崖,你剛才是在以勢壓人,讓徐班主不得不把句芳容換掉嗎?”
王醴:“你隔三岔五就要去戲班,總不能讓你天天見著一個冷眼懟你的,自然只能把她挪走。”
“誒……你呀!”這也是甜蜜的負擔,寵女狂魔和寵妻狂魔真是連片落下的葉子,都想事先從她頭上拿走。
“我就喜歡你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的樣子。”王醴含笑,湊在孟約耳邊這麼低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