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來!不要弄到吃官司出醜。”酒鬼迎出,拱一拱道:“賢甥婿為何帶許多人到舍間來?”厙公子道:“你掉包哄騙我銀子,嫁差了人。”汝錫正色道:“呀,費了多少心,勸得甥女嫁來,是十分好意,你只討一個,詐我兩個不成?”審文道:“我十八日在海神廟見過,所以認得。”汝錫吃驚道:“從未出門,講這謊話。”只見三個婦女走出來道:“並沒有第二個。”卜氏也隨出來探望,立在屏門後聽見了,說道:“前日海神廟燒香,你舅公在外飲酒不知,是老身同著自己女兒,並沈家、朱家兩個甥女,四乘轎來的。昨日嫁的是大姑娘小姐,想是你認錯了。”審文道:“那一位令甥女,是什麼朱家?今在何處?”卜氏道:“是二姑娘,朱祭酒家的,五日前,姑爺著人領入京去了。他是受過聘有人家的。”審文不信,道:“他許多路,為何到這裡?”卜氏道:“因大姑娘住在他家,聞得沈甥女在我家,二姑娘著他來接沈甥女入京,並看舅母,所以來此,已一個多月。前日,因沈甥女要嫁與賢甥婿,他獨自回去了。”審文道:“船裡的既是沈小姐,為何前日燒香,卻是青衣素裝,隨在後邊?”卜氏道:“他是犯官之女,朝廷現追上萬銀子,隱居在此間,就有衣飾,怎敢穿著?隨在後邊者,沈家甥女是本地人,朱家甥女是遠來,是讓客也。若是他人,為何在我家?若疑下人,為何把轎子抬著?”審文啞口無言,銀子又悔不得,反請舅婆出來見禮,只得說一聲:“得罪了。”抬起頭來,卻是前日擠他一把的,滿面羞愧,與汝錫拱手而別。來到小船,半疑半信。肚裡也飢,身子也倦,再打發人四下細細訪問。自己吃些飯,在船中睡覺。至近午,眾人來回復:“從沒有朱小姐來。”審文忿忿,竟到城內,對縣官細訴。鋪一張狀詞,告他設美人局,誆騙銀一千兩。上蔡知縣,好不奉承,即刻飛籤拿究。審文出衙門,只見大船上水手來報道:“昨夜相公下了小船,我們辛苦,都去睡著。今朝,新人竟不見了。尋到尤家,他說不曾回去,特來報知。”
看官,你道甚麼原故?衾兒見厙公子忿忿下了船,暗想他的口氣,不是個好人,我在此決然奚落。如今趁無人防備,走為上著。遂掩上房艙,箱內取出男行頭來,將頭髮梳好,把網巾束著。那些船上人,辛苦了半夜,吃些酒,都去睡了。卻喜得沒有丫頭。你道為何?原來怕大娘識破,故此不敢帶來。只帶得一房男婦,是父親寄書帶上京的,又叫他隨兩個伴婆到尤家搜獲去了。衾兒見此機會,輕輕開了房艙,再開�子,探頭一望,卻旁在塘岸邊。又喜寂無人影,轉身到房,戴上帽子。繡鞋之外,重重纏了許多布,穿上鞋襪。脫去女裝,著上男衣。取了自己帶來的銀兩,並一個繡囊。看見桌上珠寇簪珥,想道:我去了,這些船上人拿去,少不得推在我身上,不如自取,實受其名,也稍釋他親我一口之恨。遂摺疊起來,藏在身邊。吹熄了燭,扣上艙門,到外艙來。見許多果品擺著,恐路上餓,袖了些。遂開�子,悄悄上岸走了。
厙公子不知就裡,今見水手來報,大驚失色。急急趕到大船上,見床邊滿身衣服都在,只不見了珠冠首飾。駭然道:“不信脫精光,只戴著珠翠投河自盡。”又著人四下撈救,一邊挨訪不題。
卻說卜氏,見厙公子去後,夫妻歡喜。到了午後,只見兩三人走來道:“厙相公可在這裡?”汝錫道:“不在這裡。”那人道:“你家小姐今早不見了,可曾回來?”汝錫道:“小姐昨晚娶去,怎麼就不見?敢是他要守著父母之命,不肯順從,被你們謀害死麼?”那幾個嚇得不顧命飛跑去了。汝錫進來,對卜氏說。卜氏肚裡曉得,遂把衾兒與若素商量的話,對汝錫說了。汝錫道:“如今更好,他若問我要甥女,我正好問他討命。”斟酌定了,到了傍晚,忽見兩個公差進來道:“厙公子告汝,今奉本縣簽在此。”汝錫看了籤笑道:“我正要去告人命,反來問我。今日晚了,在舍權宿,明早同進告狀。”
到了明日,同差人入城見縣官,遞上狀詞道:
告狀生員尤汝錫,為告三斬事:舉人厙審文,虺蜴為心,雄狐成性。覬覦甥女冶姿,並未有大禮通名,又素無庚帖媒妁。今此,初二夜,統梟劫入塗舟,系搶犯官沈長卿閨女。一斬。謀奸不從,殺死。二斬。拋屍滅跡。三斬。請法籤提。上告。
縣官看了,問道:“他告你設美人局,以假的哄騙他千金,你怎麼反告這謊狀?”汝錫道:“老父母在上,不辯自明。厙審文慮罪難逃,計希抵飾。若說娶為妻,他現有正室;若說娶為妾,焉有兩省鎮撫肯把閨女與人作妾?要抵賴不是搶,為何黑夜劫到舟中,不到家裡,又不停泊,反望西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