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難道問不出我的心思,你就不告訴我數正的意見?”
“在下並非此意。若先聽聽主公的看法,石川大人的意見就容易陳述了。”
“石川的心思真有這麼複雜?”
“正是。”
“那好,既然你非問不可,我就說來聽聽。我是想採取和信長公、筑前守等人不同的方式獲取天下。”
“天下……”清延喃喃而嘆。
“對。信長公和筑前守都……不,還有武田和明智諸人,無一例外只依賴武力,太急功近利了。你明白嗎?”
“似懂非懂。”
“人只要急功近利,便會露出破綻。信長公、信玄如此,光秀亦如此,他們無一不因這些破綻倒下了。筑前守與他們也有驚人的相似之處。”
“哦。”
“我卻不急不躁。若今夜我對秀吉發動夜襲,縱然獲勝,亦是小勝,並不能得到多大益處。而萬一進攻受挫,失掉了忠勝、忠重兩員大將,我的損失可就大了。我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得到的卻是小小的益處。這怎麼划算?”
“話雖如此,可是,若能取得秀吉的首級……”
“天下所有的難題就全壓到我一人身上了。因此,還是不划算。”家康壓低了聲音,笑了,“清延,初升的太陽是壓制不住的。秀吉有今日,全在於神佛佑護,別指望神佛會突然改變態度。就算勝了,也得不到益處,而一旦失敗,則有滅頂之災,這樣的夜襲我怎能答應?”
“主公,在下還有一問:您方才所說的那個初升的太陽秀吉,若是明日早晨就率領四萬大軍殺向這裡,怎麼辦?”
“清延,你不用擔心,仗是打不起來的。”
“主公的意思是……”
“還不到明日早晨,我已不在此處了。今夜子時,待月亮出來,我們立刻撤軍。無論筑前守多麼強大,沒有對手,焉能打起仗來?凡此種種,斗轉星移,神佛的心自會逐漸從急功近利的筑前守身上,轉移到年輕有為、沉穩老練的人身上。即使你不刻意去取他性命,神佛也會主動取他性命。為順應天意,我既不當殺掉筑前,也不當殺掉筑前的部下。這便是我奪取天下的法寶。”
松本清延長嘆一聲,向前湊了湊。“恕在下誤會主公了。
看著深受感動的清延,家康也會心地笑了。“數正是不是也說,最好避免戰爭,儘早撤離這裡。”
“絲毫不差!”清延控制住興奮。
“諸將之中,覺得這乃是一場穩操勝券之戰的人,一定不少,所似必然會有很多人反對撤軍。可是,我們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向秀吉發動夜襲。回去之後,你好好地把我的意思說說,讓他們切切理解……”說到這裡,家康竟抑制不住,背過臉拭起淚來。
“能夠聽到主公的肺腑之言,清延實是三生有幸。其實,清延從心底贊同石川大人……”
“哦,聽你這麼一說,我更有自信了……”
“主公真是英明。一個真正想獲取天下的人,不當只以眼前的敵人為對手,而當以天下為對手。”
“數正也這麼說?”
“是。筑前凌駕於百姓之上,主公則超越筑前,等待神佛的青睞。神佛是黎民百姓之神佛。只要筑前能夠為百姓造福,主公就當以一顆平常心贊他。幫他。看來,石川大人和主公真是不謀而合啊。”家康板著臉,望著清延,再次使勁地點了點頭。“數正說要我讚賞筑前,幫助筑前?”
“是。他說,只有這樣,主公的器量才會超越筑前。今日的讓步,便是日後的勝利。”
“哦。但我並不認為對他讓了步。這次我們不是運籌帷幄,打了個酣暢淋漓嗎?”說到這裡,家康的臉色才終於放鬆下來。“清延,你馬上去一趟平八那裡,告訴他,說今日能取得輝煌的勝利,他的功勞無人可比。”
“遵命。”
“正是因為他的阻撓,秀吉的前進至少被延遲了半個時辰。這樣,我大軍才能迅速撤回,讓筑前無跡可尋。不過,只一次還不夠,還要再讓筑前嚇上一嚇。你讓忠勝好生準備。”
“再嚇筑前一嚇?”
“是。若今夜發動偷襲,當然能再嚇他一跳,但對方會有預感,因此,這還稱不上是上策。上上之策乃是,待黎明時分敵人發動總攻時,卻發現城裡空空如也。哈哈,這樣,才會讓他們大驚失色。故,今夜子時,我們撤回小牧。你去跟固執的忠勝說,估計他定會明白。你就說,用流血的手段已取得勝利,接下來,要用智慧和謀略給筑前些顏色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