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
“不知?哈哈哈。你仔細思量一下。到底是誰?”
權六滿面通紅。不僅僅是他,信行也如石雕般僵在那裡。犬山城的信清,以及林佐渡等人,都神色尷尬。
“哼!”信長又笑了,“我心明如鏡。信長雖被稱為尾張第一傻瓜,但那些人的伎倆,這傻瓜早已看透。休要擔心。”
“是。”
“權六,我生來便不是那種任人欺負的懦弱者,也非不明事理之人。只要有人敢蠢蠢欲動,我便毫不留情取他狗命。你們大可放心地將遺體移往古渡。馬上準備葬禮吧。”
此前一直閉著雙眼的平手政秀突然插話道:“且慢……少主……不,從今日、從此時開始,您就不再是少主,而是主公了。主公既如此吩咐,在下也認為,諸事有備無患。葬禮必須要辦,故不如立刻準備,定好善後事宜,這樣反而能夠避免世人的議論和汙衊。諸位以為如何?”他靜靜掃視了一遍在座眾人。信長也目光銳利地盯著大家。
內藤勝助終於長舒了一口氣,道:“既然是主公的吩咐,就必須服從。”
“對。”青山與三左衛門也點點頭。
四家老中的三個人都已經同意了,信行見機,便也衝信長道:“我覺得兄長的意見可行。”
信長翻翻白眼,暗自冷哼。信行的懦弱讓他無法忍受。雖然八面玲瓏討人歡心,但凡事都無主見,毫無能耐,竟有野心?
“那麼,立刻將先主遺體運回古渡。準備葬禮。”平手政秀靜靜道。
懷著對信長的強烈不滿,織田氏家臣們開始籌備信秀的葬禮。
時間定於天文二十一年三月初七,墓地為信秀十一年前親自發願建立的那古野村龜嶽山萬松寺,住持禪師也是信秀於開山時親自選定的大雲和尚。
但新繼家督位的上總介信長卻幾乎沒有參與籌備事宜。林佐渡和平手中務互相猜測著對方的心思,盡力掩飾神突,他們在順利舉行葬禮這一點上,意見是一致的。
除了柴田權六、佐久間右衛門與其弟七郎左衛門、林佐渡、佐久間大學、山口左馬助和都築藏人之外,信長舅父土田下總,妹婿神保安藝、織田信清,都聲稱信長將是導致織田氏走向敗亡的罪魁禍首。
“倘若葬禮之後,這些人一起謀反……”想到這裡,信長就心痛不已。他之所以希望讓父親離開巖室夫人,儘早返回古渡,正是出於這些憂慮。今川氏整修武備,磨刀霍霍。信長髮現,鳴海城主山口左馬助父子已有通敵跡象。安祥城被今川收回,櫻井也落入敵手。今川氏的名將葛山備中守氏元、岡部五郎兵衛元信、三浦左馬助義就、飯尾豐前守顯茲、淺井小四郎政敏等,正在鳴海城對面不斷修築工事。因此,若是父親故去導致織田氏內部混亂,他們必會乘此機會出兵尾張。信長自信尚能對付得了他們。但這樣一來,濃姬的父親齋藤道三就難免乘虛而入了。
六日下午。
“阿濃,刀——”一直躺著的信長,突然跳了起來。濃姬吃了一驚,取下刀架上的長刀遞給信長。
“阿濃!”
“大人。”
“從現在起,信長要斬斷迷惑。”轉眼間,他已經跳到庭院中。但他並未拔出刀,只是雙眼怒睜,死死盯著天際。
濃姬明白信長的痛苦。若今川氏和齋藤氏趁織田內亂而興風作浪,無論他們兩家孰成孰敗,信長都將無立足之地。到那時,年僅十九歲的織田上總介信長大概會和松平竹千代一樣,成為亂世的棄兒。
“啊!”大刀出鞘。灰濛濛的天空下,花蕾綻放的櫻花樹微微顫動了。
翌日。
萬松寺內櫻花盛開。濃姬心事重重地從櫻花樹下匆匆而過。信長昨日午後拿起長刀顧自而去,直到今日早上也不見蹤影。他恐是去古渡城參加最後的議事,濃姬未能親手給信長穿上喪服,感到一絲遺憾。不僅僅是遺憾,她還在想自己的父親是否會前來……他會裝作為弔唁而來,實際上卻對織田氏虎視眈眈。濃姬當然很想念父親,但她現在也很疼自己的丈夫,然而他們二人卻水火不容……
信秀的親信五味新藏一看見濃姬,便高聲道:“濃夫人到!”
族人已經聚集在正殿。濃姬緊張地捻著手珠,被領到信長座位之後。信長的席位尚空著,旁邊的勘十郎信行著一身嶄新的喪服,恭敬地向濃姬致意。濃姬回禮後,方才坐下。
信行下首坐著信秀三男喜十郎,接下來是三歲的阿市小姐。他們與信長都是正室土田夫人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