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至今也不喜您。”
“哦,果然和蕉庵說法不同。”
“請讓我做您與太閣大人和大明國之間的使者……”
“是做談判的使者,還是斡旌的使者?”
“媒婆的嘴從來就靠不住。”
“哈哈,看來你還是老樣子。我記起來了。”
“大人記起什麼了?”
“在名護屋時你我的一段怪談。不過,那時你瑟瑟發抖,比現在可人得多。今日的樣子有些可憎啊。”
“可憎?”
“今日令尊和茶屋都在場,你便不懼了,對嗎?因此便口無遮攔,這樣的女子最是可憎。”
說話間,茶屋四郎次郎回來了。家康轉向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人指什麼?”
“木實說她想代替堺港商家到身邊來監視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茶屋四郎次郎慌忙看了看蕉庵。蕉庵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可他還是眯著眼笑了。在他看來,二人這種無拘無束的對話,正是因為他們心心相通。
“這……這得看大人的心情了……”
“那就對不住了。把一個毫不喜慕我的女子放在身邊,怎能讓我安心?嘿!她還想處處教訓我,讓人氣都喘不過來啊。”
木實根本沒有看父親和茶屋,輕輕往前探出身子,清澈的眼睛裡現出一絲戲謔的微笑。家康則依然一本正經。木實眼睛一眨一眨,熠熠閃光,“小女子是為了日本今後的前途,才決心來和您談。”
“恐怕你別有企圖吧?”
“我已經反覆思量過,不久,大人身邊必會發生一些事情。”
“我身邊……會有什麼事?”
“今後,無論是天下諸將還是堺港商家,必對您心存不滿。”
“哦,原來不只你一人不喜我啊。”
“是。一旦與大明國議和不成,太閣必立時出征。”
“倒不是沒有可能。”
“到時候,大納言千萬不可當面反對太閣。”
雖然此話如唱歌般輕巧,家康還是嚇了一跳:她似把一切都看透了?家康目前考慮的正是這些:一旦秀吉二次出兵,自己能阻止得了嗎?恐怕不能,便得服從秀吉的決定,但必須隨時抓住機會,勸秀吉撤兵。
“若大人不反對,太閣必會宣佈渡海親征。”
“你憑何如此斷定?”
“太閣斷不能讓關白秀次渡海作戰。”
“為何不能?”
“一旦渡海而去,那位關白不知會幹出什麼事來。”
“言之有理。”
“太閣深知這些,因此絕不會令關白出征,讓家醜外揚。”
“果然有見識。”
“因此,太閣會把大納言大人和前田大人叫去,當面宣佈要渡海親征。當然,這無非試探。”
家康又一次大吃一驚,他也確有些預感。
“到時候,大納言大人是沉默不言,還是主動請纓?”
“這……這得看當時情形而定。”家康輕輕撫摩著下巴,努力掩飾狼狽。雖然這話可能是從蕉庵處聽來,木實仍不失為一個才思敏捷的女子。
不久,侍女端來了飯食。茶屋從侍女手中接過酒壺,使眼色示意她們退下後,先給家康斟酒。院中不時傳來一陣陣白頰鳥的鳴聲。木實不再盯著家康,似是自言自語:“那時,大納言肯定不會直接拒絕渡海。但世上卻有一個女子敢對太閣抗顏。”
家康大驚,此果非平凡女子,若生為男兒,她的器量定不在石田治部之下。為了掩飾驚愕,家康故意道:“你在看什麼?有珍禽飛到院中了?”
“不,她早就飛到您面前來了。”木實咯咯笑道,“那珍禽便是小女子。”
“你難道真能說服太閣大人?”
“是。我會說服能說服太閣之人。”
“能說服太閣之人?”
“是。她便是北政所。”木實意味深長,還略帶一絲少女的淘氣,“小女子已經反覆思慮過,別無他法。”
“你有自信?”
“有。能夠代太閣遠征朝鮮的,除大納言之外再無第二人。可若大人真的前去,將會給天下帶來更大損失。因此,巧妙地勸太閣退兵,為上策……”
“等等,木實。”
“怎的了?”
“這麼說,我必須求你助我了?”
“正是,小女子才決意來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