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您也辛苦,請把您親眼所見稟告大御所就是了。”
“明白。”
“刑部卿局,少夫人還有什麼吩咐的?”
刑部卿局抬起頭來,“請讓京都的幾位夫人早日回來。”她的聲音甚是熱切,“夫人把先前那個特意從右府身邊支開的伊勢女人叫了回來,讓她服侍右府,又說少夫人乃是心愛的外甥女,把她留在身邊,半步也不讓離開。這樣下去,少夫人一定吃不消,故請幾位出使的夫人早些回來。”
光悅吃驚地望著治長,治長卻忙移開視線。所謂伊勢的女人,必是指生下國松丸的那個女人。光悅聽說,此女乃伊勢武士成田和重之女,名喚阿米。把那個女人召回來,說明澱夫人已經鐵了心,不再讓千姬接近秀賴了。
光悅明白,澱夫人把千姬留在自己身邊,既是監視,又要折磨。想到這裡,他渾身發冷。一個多時辰後,光悅再次鑽過戒備森嚴的柵門,到了城外。人雖出來,卻無法立刻舉步離開。半年前還灌滿了水的護城河被挖得亂七八糟,形成一道斜坡。高聳的天守閣依然睨視四方,但已失去讓萬民信賴的莊重和威嚴。光悅不禁暗想,太閣業已走錯,不能正本,焉能清源?
回望天守閣,光悅心冷如冰。不幸的澱夫人把可憐的外甥女硬拉到自己身邊,整日折磨,實在可嘆。澱夫人可悲,千姬更是無比悲苦。治長把在這迷惘世上掙扎之人稱為厲鬼,還說,讓澱夫人墮落成厲鬼的就是他自己,光悅已對他生出不忍之心。
回頭仰視城池,將《法華經》奉為圭臬的光悅,又覺得一切都那般無謂。仇恨究竟為何物?若不將它連根拔起,必將招致更大的不幸,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啊!治長所言不虛,然其言何益?
光悅向地上啐了口唾沫,開步走了。治長說為了對大御所盡義理,要把妨礙太平的障礙全都背上路,完全是彌天大謊!治長最終還是懼怕家康,雖是害怕,卻仍割捨不下野心和反抗,終把他自己逼到了進退兩難的困境。
當夜,光悅宿在了澱屋,第二日晨欲尋船返回京都,但哪裡去找到船,街市上連個人影都沒有。尋到傍晚,光悅終於找到一匹馬,方得從陸路趕奔京都。
但陸路更加險惡,處處被攔下,遭盤問,僅到鳥羽,就花了兩日。直到四月二十二,他才到京中,結果發現京都及其周邊已擠滿了軍隊。
四月二十一,秀忠已抵達伏見,二十二日進二條城,與家康作最後的商議。
除伊達政宗、黑田長政、加藤嘉明、前田利常、上杉景勝、池田利隆等各率兵馬,京極高知、京極忠高、有馬豐氏、堀忠政等人也陸續趕到。
在如潮的軍士中,光悅急急趕路。他要面見家康,把所有事情告訴他,應還可阻止戰爭。他發瘋似的狂奔著……
第三十章 前夜決斷
慶長二十年四月二十一,二條城迎來將軍德川秀忠,上下忙作一團。秀忠攜本多正信和土井利勝進城,提議與父親會面之後立刻召集眾人議事。
德川家康已無任何理由阻止戰事。十八日進城之後,得到的都是令人震怒的訊息,開戰已不可避免。如此一來,家康也必須調整憂態,他須將自己還原為謀略天下第一的虎將,而非仁慈的菩薩。
“不等了。立刻召開軍事會議。還應再添一人,加上上野介,合共五人。閒雜人等不得靠近。柳生又右衛門負責警戒。”家康吩咐道。
土井利勝心領神會,速請本多正純到來,將閒雜人都驅趕開去。
恰在此時,本阿彌光悅趕到城裡,見了所司代板倉勝重。此時勝重正忙著應酬已進京的諸大名和前來問安的公卿。家康正在議事,無法面見,光悅只得簡單把大野治長並無戰意的事轉達與勝重。其實,就算他見到家康也已無用,箭在弦上,怎能不發?
閒雜人退下之後,家康頓時如換了一個人,滿臉生氣,對秀忠道:“於今形勢緊迫,放在第一位的必是大義名分。將軍想必很清楚了?”
秀忠回道:“不消說,此乃對龜縮於大坂城內的謀叛之人進行的征伐,是身為徵夷大將軍必須進行的平亂之戰。”
“嗯。利勝,你說說。”
“正如將軍所言,稍有怠慢,便是瀆職。故在下也以為應儘早乎定,早日拯救黎民百姓脫離苦海。”
“佐渡,你說呢?”家康詢問眼角佈滿皺紋、似睡非睡的本多正信。
“這……”正信一驚,忙睜眼道,“老夫還是些有擔心。”
“擔心?”
“大戰之中,萬一宮中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