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既有搶功的仗,也有力戒驕躁盲目、把傷亡減到最少的仗。”
“是。”
“如僅僅花費一點代價就可以結束戰鬥,卻硬要盲目強攻,讓多人白白喪命,那就有悖天意。不戰而屈人之兵,善戰者也。所以,我說這場戰事中井無強攻的必要。”
“……”
“最好是在各要塞構築工事,切斷城內外交通,先把城池團團困住。你暫且退到伏見歇息,我也到河內或大和一帶去打打獵。何樂而不為?”言罷,家康再一次把目光移向被無數壕溝和河流包圍的大坂城,道:“就算他們堅持得住,也拖不過夏天。我們要把他們圍起來,在這裡過年。好,好主意!”他自言自語,滿眼祥和。
秀忠瞪大眼,不語。雖然尚未弄清父親究竟在想什麼,但他心裡極其不滿。他並不認為敵人已頑強到了非構築封鎖工事就無法拿下的地步。相反,他認為,若現在一鼓作氣發起總攻,不幾日就可解決戰鬥。父親究竟在想什麼?難道父親在等待著城內主動前來請降?
秀忠一臉不滿,沉默。家康遂對本多正通道:“佐渡,將軍似乎認為,只有一口氣攻下大坂,才可展示幕府威儀,你說呢?”
“這……”
“我卻不這般認為。不信就在此時激戰一場看看。唉,必會生靈塗炭,無數難民擠滿大街小巷。此城破壞容易,重建可就難了,不知要使多少銀子啊。仗是勝了,但若讓百姓嚐盡苦頭,卻非身為上位者最好的德行。勢均力敵的戰事另當別論,現在乃是一場只要假以時日,就必然等來勝利的戰爭。你替我勸勸將軍,讓他明白此中真意。”
本多正信心裡一驚。秀忠幾乎從不忤逆家康,可這話若讓不明就裡的人聽了,總覺得已是嚴厲的斥責。
果然,秀忠神情嚴肅地抬起頭,“既然父親是這個意思,秀忠還能有何異議?秀忠只想趁著將士熱情高漲,將敵人一舉蕩平……”
“且等,將軍。”
“是。”
“這是議事,事情定下來就好。佐渡。”
“在。”
“你都聽見了,將軍也同意我的意見了。”
“正是。”
“既然已經決定打持久之戰,就趕緊展開地圖,在那席上就行。最近,老夫的眼睛愈加不濟事了。”
家康爬上了鋪在鐵盾旁的六疊大小的席子。如此一來,其他人也就無法再提異議。秀忠也緩了緩臉色,近前來。
“哦,這地圖還挺大,看得很是清楚嘛。唔,這裡是我方一線。”家康戴著老花鏡,仔細察看一遍城周軍隊的部署,之後,從林道春手裡接過他用慣了的硃筆。“真是一座不錯的城啊!”一邊自言自語,家康一邊用硃筆在地圖上圈罔點點。當然,他所圈出的就是要構築要塞的地方。看到朱圈增加,秀忠再也忍耐不住,起身欲去。
為何要做這種無用之事?一個疑念湧上秀忠心頭,難道父親是對我心懷不滿,故意為難?忠厚正直的秀忠從未想過此事,此念一生,一股令人膽寒的憂慮襲遍全身……
眾人看來,在進攻大坂的問題上,家康的態度從一開始就有些異樣。他雖並未像早年那樣面斥秀忠,說話甚是客氣,在眾人面前,他一口一個“將軍”,對秀忠頗給面子,但對於打仗,卻幾乎不容秀忠插嘴。
秀忠原想趁此機會,向天下大名展示將軍威嚴,可家康的想法卻相反。在行軍途中,家康的使者一到,口信必是“莫著急”。秀忠一旦興奮起來,家康必會大潑冷水。正如家康所言,此確是一場不會失敗的仗。但話雖如此,一旦打起持久之戰,誰也無法保證不會出現紕漏,萬一敵人找到破綻,就麻煩了。而且,大名當中也有不少人想在年內就結束戰事,好回領內過年,一旦拖下去,必有人覺得將軍膽小懦弱。
若父親對自己失去了信心,想把將軍一職另給某個兄弟……不,不會有那等事!這麼想是對父親的褻瀆——秀忠不由得產生了這種疑惑,儘管他拼命壓抑,心裡仍懷有巨大的不安。
家康甚是嚴厲,他絕不任人唯親,此次的大坂之戰不容秀忠有一絲失誤。大御所雖時常插手政事,但他不再是徵夷大將軍,德川之主已是秀忠。真有失誤,只能說明將軍秀忠缺乏頭腦和威儀,其責毫無旁貸。若因此另立了忠輝或義利,也非毫無道理。
“將軍,你在看什麼?”
秀忠心思如亂麻,猛聽到家康之言,不禁一怔,回過神。家康搞下花鏡,地圖上已圈點完畢。
“將軍既是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