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將軍確是這等人。”家康滿足地點了點頭,接著道,“當時時謹記,此為一生之理,非一時之理。”
“是。”
“你為德川家康的繼承之人,我現在把遺產交與你,你準備好了?”
“多謝父親。”
“只是……”家康喘了口氣,環視了一眼周圍諸人。他想告訴大家,讓大家也好生聽著。眾人會意,個個都屏住了呼吸。“只是,我雖將它交與你,但是它並不歸你所有。故,你不可將它為己所用。”
“是。孩兒謹記。”
“第一,用作萬一之際的軍備費用。”
“軍備費用?”
“是。你乃徵夷大將軍,若無法內平國內之亂,外抗寇敵來襲,便是失職。故,第一便要用作軍備費用。”
“孩兒明白。”
“第二,饑饉所用。”
“饑饉?”
“是。百姓自己吃著粗糧,卻整日辛勤勞作。但,十年八年,總有一年顆粒無收。這是上天對世人的考驗。
“是。”
“也可能年年皆是豐收。年歲一好,米穀自賤,世人便不再把米穀當一回事。斯時,不能僅僅把這些事交與商家,而應該購下米穀,儲備起來。”
“從商家手中購米?”
“是。在饑荒之年,賑饑而出。你要記著,天子把天下委託給了我們,即便是在饑荒之年,如果有一人餓死路旁,便是你失職!是為第二條。”
一旁的藤堂高虎心中一熱,捂嘴哭了起來。
但家康卻依然興致勃勃道:“第三,用於天災人禍之時。上蒼經常會考驗世人,看我們是否有疏忽。但有備便無患。江戶和駿府、京城和大坂的居民都越來越多,只要一處起火,便是燒盡全城之大災。為政者若不用心,即刻平息,便會致人心大亂……第四……”說到這裡,家康似有些累了,“之後就不必再說了。一言以蔽之,我把遺產交與你,它不歸於你,不可為己所用……”他突然停了下來,接著,傳來鼾聲。
敕使去後,四月初一到初五眾人日日守護於榻旁,生怕有急。整座駿府籠罩在緊張之中。
四月初六,家康又有了一些好轉。在此之前,他幾已水米不進,但此日他竟喝了些稀粥,每次雖皆只一小杯,但喝過兩三次,人逐漸清醒了。
親信開始試著問他一些話。
初六晨,略展愁眉的秀忠帶著江戶增上寺的存應、了的、廓山三位長老和三河大樹寺的魯道長老,來到家康跟前。
把江戶和三河的僧人帶至病人面前,實需莫大的勇氣。如果家康還清醒,必會對葬禮有些吩咐。
秀忠稟告完兩寺的長老們前來探病,便把話題岔開了。他開始與父親商量為水野忠清加封一萬石俸祿,及令石川忠總繼承家成家業諸事。他是想試探父親是否還清醒,想試試父親能否從石川家成想到石川數正的子孫,再想到大久保忠鄰。
家康同意秀忠諸議。“為家成恢復家業,如此甚好。找個機會,給大久保也……就交與你了。”他竟主動提起了大久保忠鄰。
正在這時,藤堂高虎得知家康尚清醒,忽從隔室進來,“大人,請大人收在下為弟子。”
家康睜眼一看,隱約見高虎已剃去花自頭髮,身披袈裟。
“大人才是在下在這個世上遇見的最高明之人,請大人收在下為弟子,讓在下在黃泉路上陪伴大人!”
此為殉死之求。家康驚訝地盯著高虎。
“大人!增上寺和大樹寺的長老便是證人。在下信奉的宗派與大人不同,但,從今日開始,在下決定皈依大人!不,應說在下早巳皈依了大人。自從天正十四年在下第一次於聚樂第見到大人,就已皈依。大人乃是真正的神佛,請您務必答應高虎之求,收在下為弟子……”
家康唇邊迸出一言,斷然拒絕:“不!不,高虎……不可殉死!”
由於家康口齒過於清晰,此時已失去心智的藤堂高虎範然地抬起頭來。
“所謂殉死,便是要把性命據為已有……不可!”
“即便如在下這般剃掉了頭髮,大人也不願收在下為弟子?”
“若是弟子的話……”家康環視了一眼枕邊的寺院長老,吸了一口氣,道,“既然連我的性命都不屬於我,怎能隨意要了弟子的性命?”
“大人!”
“你還有重責在身。若有戰事,你要代替我充當先鋒……”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