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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隻身南下,悄悄住進了城北王家大車店。剛一進門,就認出了店主王靜文。王寶林想起來了:他來過這裡,大概是在民國十年的臘月,他隨趙前來奉天在此處住過。十年之後,王靜文顯得老邁遲鈍,這和心目中那高大爽朗的形象相差甚遠,可能是小時候的眼光是仰視吧,想到這裡,王寶林頓覺時光的可怕。

第二十章(4)

大車店充溢著濃烈的菸草氣息和腳臭味,王寶林走出門外,抱著胳膊立在房簷下,饒有興致地四處打量。王家店門前是一條土路,東頭路當腰有一個大泥坑,經行人車馬踐踏,滿是稀溜溜的泥漿,像髒乎乎的大醬缸。這時,有人拍了他一下:“這位大哥,借個洋火。”

“哧——”點菸袋的人正是王靜文,店家找客人借火純粹沒話找話。王寶林再次端詳王掌櫃的,臉上掛著兩隻肥厚而鬆弛的眼袋,他周身環繞著酒精的氣息。王掌櫃的將火柴桿晃

了晃熄滅了火苗,漫不經心地看火柴桿上的青煙嫋嫋散去,他突然說:“我咋看你都不像幹活的人,嘿嘿。”

王寶林嚇了一跳,隨即笑了笑:“大叔,那你說俺是幹啥的?”說“俺”字時王寶林音咬的挺地道。

“你是這個的?”王掌櫃狡黠眯縫起一隻眼,浮腫樣的眼袋愈加誇張地突出,手指比了比做出了扣動扳機的射擊動作。

“呵呵,”王寶林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五更鼓角聲悲壯,”王掌櫃的忽然變得像個學究,吟詠拌著酒氣拂面而來。微笑如水底氣泡般浮上了王寶林的面容,他剋制住內心激動,隨聲應答道:“三峽星河影動搖。”臨來瀋陽時,朋友交代了他這兩句暗號,王寶林不由得大笑:“都啥時候了,還扯這個?真酸。”而此時此刻,這兩句唐詩帶給王寶林的是別樣的溫暖。

“我知道你是誰了。”那人口氣極為肯定。

“我早就知道你是誰!”王寶林像是開玩笑地說:“大叔,你是個大酒包!”

“呦嗬?”

“你忘了你家原來的對聯?——萬里高風追管鮑,千秋義氣羨陳雷。”

“對對,橫批是善待四方”,王掌櫃笑微微地點頭,似乎在追溯過去了歲月:“不錯,我家大車店是用過。”他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說:“大兄弟還沒吃飯吧?跟我來。”兩人說說笑笑的進了偏院。剛跨進門檻,猛聽王靜文喊:“來人!接客。”誰想話音未落,從兩廂竄出七八個精壯的漢子,三下五除二把王寶林綁進了小黑屋子裡。有人踢了王寶林一腳厲聲呵斥:“你打哪疙瘩來?來幹啥?快說實話,免得受苦!”

“我來找‘老北風’!”

“你他媽的是那一綹的?”

“我是‘老北風’的朋友,有要事相告。”王寶林一口咬定。

這時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人,身材中等卻很壯實,梳著有些特殊的中分頭,反覆端詳之後說:“‘老北風’不在,有事告訴我吧。”

王寶林見狀只好說:“我聽街頭傳說‘老北風’帶兵打進了黑山、臺安縣城,就來投奔他抗日,朋友……”

“原來是自個人了,”那人慌忙叫人鬆綁,還不住地道歉:“兄弟呀,實在對不起呀。”

夜黑風高,王家大車店裡不見了騾馬大車,八方來客集聚於此。夜深人靜,甚至狗叫聲都聽不到了,更無人走動。雖說封住了西路口就守住了村莊,但小心謹慎的王靜文還是在院牆四周設定了崗哨,並且在村外大榆樹上頭也安排了眼線。窗戶紙兒呼噠呼噠地鼓動著,屋裡暖意融融,燈火如晝,南北兩長趟的大炕燒得熱乎乎的,地爐子上的茶壺燒得呼呼作響。兩邊的炕上面坐滿了逃兵、短工、莊稼漢,這裡正秘密舉行瀋陽地區抗日組織負責人會議。群情振奮,七嘴八舌,最後有一位四十來歲的漢子站起來,他就是行走江湖的“老北風”吳興周。老吳端著長長的旱菸杆說:“諸位說的都在理,我看都中,”老吳開了口,全場變得鴉雀無聲,他的嗓門並不高:“咱中國這百八十年的總受氣為了啥呀?是中國人傻還是咱們笨?要我說都不是,吃虧就吃虧在不抱團上了。”……“各敲各的鼓各吹各的號要不得,咱們得抱成一團才是,”“得不到老蔣的支援不打緊,只要咱東北的軍民合起來就成!”

“吳先生說得對極了,”王寶林猛地站起來接過話茬說:“老東北軍和警察,以及做工的、種地的裡頭都有抗日誌士,依我看,咱們關鍵是得有個統一的組織號令。”

會議整整開了一夜,瀋陽周圍的抗日武裝終於聯合到了一起,隊伍的名稱就叫“東北民眾抗日救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