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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除夕裡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譬如春才,他現在只感到飢餓和寒冷。春才想,比自己還慘的還有霍辛,他現在不知在哪兒呢!不管他在哪兒,小日子都不會好過,他肯定像一隻驚恐萬狀的小老鼠,躲藏在不為人知的黑洞裡,要想出來見見光都必須把尖尖的嘴巴和長長的鬍鬚伸出洞口,小心翼翼伸頭縮腦地仔細觀察,任何一點可疑響動都會嚇得他屁滾尿流地滾回洞裡,背靠洞底的牆壁呼吸急促、大口喘氣、虛汗淋漓、心悸萬分……想到這兒,春才幹巴而苦澀地笑了笑,只是那麼微微地一笑,嘴巴還未張開,也沒有完全映上臉龐,心底波濤翻卷的憤怒和怨恨就把笑意打得粉碎,幻化成滿滿臉沮喪。他在心裡狠狠地罵道:“報應!別以為天睡覺了,人都睡著了天還大睜著眼呢!” 他實在不願再想那個缺德的霍辛了,便打住思路放眼望去,那淌洩著溫溫燈光的豪宅熠熠生輝,單門獨院的別墅,院子由鑄鐵柵欄圍成,像電影裡浪漫的老外家的圍牆般花裡胡哨。院前院後種滿花草,四季常青,地上是非洲男人頭髮樣溜地生長的“臺灣草”,院內小徑上都用大小不等或方或圓的大理石鋪就,像當年小學老師教他畫的那些圖形。春回大地時,前院幾株茶樹會開出紅的、白的、粉的花兒來,一朵一朵、一層一層、一團一團、一簇一簇,層層疊疊,挺好看,花濃郁的香氣也飄飄忽忽輕輕幽幽地撲人鼻息。可惜、可惜春才只在院子裡兩度聞過那奇異的花香。 他長久仰望並凝視,滿臉莊嚴肅穆。 忽地,一聲汽車打火聲從宅裡傳出,他一愣,頭也不自覺向左上方向仰了仰。他很快反應過來,自他從這宅子裡搬走,地下車庫裡就只有殘留的汽油味兒了。財產就這麼劃分的,她決不會再買輛汽車來顯擺。因為他她太瞭解她,用當今流行語說來概括就是,“不瞭解而結婚,太瞭解而離婚,男人想結婚是想通了, 女人想結婚是想開了,男人想離婚是知道“生活”深淺了,女人想離婚是知道“日子”長短了。 ”這話裡有一層壞意味,春才第一次聽霍辛說時愣沒聽出來。他和她離婚不是這種原因,是那扣稅後還剩下的四百萬人民幣,它們打碎了他們和諧的生活和甜美的夢。 現在,他終於想到錢這個東西的背面!可似乎有點兒晚,如果去年今日他想清楚這個問題,今天就可能不是這個樣子。可是,去年他是決不會去想這個無聊問題的,因為那時候他還是大名鼎鼎的郭總、郭老闆呢!這世界上和除夕一樣沒辦法買的還有“早知今日”,能買到“早知今日”,才能夠“悔不當初”。那麼,傻瓜也能成為聖人!這時,那個奇怪的汽車打火聲再次響起,他終於想到那是他給兒子買的那輛玩具汽車。那一天買回來,小傢伙兒子高興壞了,像騎馬般一樣騎在車上,一摁下左邊那紅色按鈕,小車“轟、轟、轟”地響起來,像真汽車般馬達轟鳴,然後,載著兒子在房子裡“嗚、嗚”地跑。&nbsp&nbsp

錢是靈魂的迷藥(2)

“格、格、格……”是兒子那稚氣的笑聲。,“真好玩!”兒子說,“爹,咱以後再不用放羊了是不是?”兒子騎在“汽車”上一邊摳著鼻屎一邊問他。 “媽的,給你說了多少次了,以後別問我叫爹了!” “不問你叫爹問誰叫爹?”兒子問。 “不是問誰叫爹,是問我叫爸爸,城裡人都叫爸爸,‘爹’是鄉巴佬們才叫的,記住了嗎?”他一邊諄諄告誡兒子,一邊用手指隔著“李寧”牌純棉襪子狠命摳撓癢得難受的腳趾縫,並在心中狠狠地罵道:“他娘那頭!”——以前放羊時,一年四季只是雪天才穿穿那雙破解放鞋,其他時間從不穿鞋子。趕著一群羊在坑坑窪窪的鄉間土路上,嘴加鼻子哼哼著鄉間小調,風裡來雨裡去,每天的日子都像重演昨天的照片。那時,腳整天像滷豬蹄一樣紅潤撲撲,腳底板長滿踩玻璃碴也扎不出血的厚繭。什麼河灘裡的草窩子、樹茬子、稀糊塗泥,甚至豬、牛、羊、馬、驢、騾們的大糞,全都踩遍了。可那會兒這雙破腳一點兒也不癢,隨他到城裡過上幸福生活的它們卻拼命癢起來。這讓他有點兒想不通。他想:這腳也像人一樣,吃眼二觀眼三,這山望著那山高嗎?它們的慾望也像山溝溝那樣永遠填不滿嗎?他想了又想,認為完全有這種可能。要不那面朝黃土背朝天一滴汗滴下摔八瓣,頂著日頭迎著風雨,吃著粗茶淡飯五穀雜糧的農民咋就健康得像“小四輪”拖拉機一樣!?而城裡人風吹不著雨灑不著,夏天吹著空調風扇,冬天捂著電爐暖氣,看著報刊雜誌,吃著細糧大米豬牛羊雞鴨鵝魚肉還一個病秧秧哩! 更讓他氣憤的是,那天他去醫院看這雙破腳,給他看腳的是一個身才修長,個子很高,戴副眼鏡,非常漂亮的女醫生。他脫下鞋子後,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