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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能“王大娘的布衫——說說‘當’了! 可是,因為春才跑的勤、跑得巧,街坊鄰居都堅定地認為春才是孝順的! 現在,孝子春才已經站到家門口! 門口已經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了,有幾個木匠正在“呲——呲,呲——呲”地拉鋸解木頭,那一定是在做棺材。還有一些人在院子裡“哧哧啦啦”撕著白布。門內掛起一張竹篾子編織成的簾子,簾子平時是掛在門框上的,只有死人了才在死者的床頭掛起,而且一定在主房正門的中央。 按理說,一進家門他就該哭的,是那種農村的藝術哭,有點兒像花旦在唱,這是高難度的聲樂練習,不是那些四五十歲、經歷了很多親人故去者,不可能達到爐火純青。前邊是三姑姑在哭,“我哩——二嫂—哎——哎—哎——,你咋就去了——啊——啊——啊!……我哩 ……”春才知道,他二姑和他母親關係一直不很好,他小時候沒少見他們倆吵架,卻不能否認二姑哭得確實好,斷斷續續、高高低低、婉婉轉轉、期期艾艾、感人肺腑。春才儘管盡了很大努力,還是沒哭出來,只是到離門還有四五步遠的地方,他跪了下來,深深地磕了三個頭,就站了起來,進屋去看看母親。 母親正安詳地睡著,臉色煞白,眼睛微閉,頭髮梳理得油亮。他掀起母親的蒙臉布,看見母親嘴裡含著一片面片,這面片放嘴裡不知是什麼意思,大約是讓死者把什麼委曲都憋進肚子裡,什麼也不要說啦,說也沒有用了的意思吧。 母親穿著一身黑色老式大襟衣服,上面繡著一些花,還包著簡單紋路的花邊,顯得很素淨。在她的正胸口部位放著一面步犁犁鏵,人說那東西可以避邪鎮鬼,防止因為貓叫而驚嚇了屍體和鬼魂。有人說,親眼見得有一家死了人,因為沒放犁鏵,又因為一隻可憎的貓,在設靈堂的屋裡“喵喵”地叫了兩聲,屍體先是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搖了搖脖子,再然後就猛地坐了起來,披頭散髮地在村裡跑開去,把村裡又嚇死了幾個人,無數人被“他”嚇破了膽…… 看著母親。她終生只在很小一塊地方上,連縣城都沒有去過,一生操勞過度的母親,一生沒有穿過超過一百塊錢以上衣服的母親,一生都沒吃過最好的飯菜,也只是吃過誰家娶妻嫁女時坐席時的豬肉和豬肉,一生坐過的最好的車子也不過是小四輪拖拉機,一生最風光的一天也不過是她騎著毛驢從鄰村嫁過來那天……這就是自己的母親!親生母親啊! 縱然,他是他們家所有兄妹中挨母親打最多的,他還是又一次跪在母親身邊,可是,在他跪下那個瞬間,一滴從眼眶內四面八方湧聚而來的眼淚,先是在眼珠子上蒙了一層,然後向他的下眼瞼中間彙集,越積越大、越積越大……直到成了一枚玉潤冰清、晶瑩剔透、亮晶晶、光溜溜的小珍珠,小珍珠成了一隻放大鏡,由於其功能過於強大,加上離眼球太近,焦距不太合適,他的眼前終於成了虛幻迷濛的世界…… 天時陰時晴,光時明時暗,小珍珠上色彩斑斕,好象那顆小珍珠永遠是陽光的關注,而它又天生具備反射全部陽光的本能。那小珍珠上色彩豔麗、甚至可說燦爛輝煌,光線時虛時實、時強時弱、時朗朗、時悽迷,在複雜多變的淚光中,他——春才,又看見了母親於那漫長無比、寒氣逼人的冬夜,在燎燎的燭輝或15瓦昏暗的電燈光下穿針引線,一根長長的細線在渾渾噩噩的燈光中瑟瑟發抖,以至於它不得不拼命地往黑暗裡擠,好象那裡是暖暖的,或是它想躲在黑暗中畏縮成一團,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自己。那枚長約寸餘、亮光閃閃的針,卻顯得興奮異常,它象一條在海浪中撒歡的小銀魚,“嗖”地躥出海面,掠一抹優美弧線,再“倏”地潛入深藍深藍的大海,再躥出來,再潛下去……他們兄妹五人的衣服,在第二天就不會再因為露了屁股或露了膝蓋而被人恥笑,他們就會讓頭一天因為爛衣服而產生的濃重自卑化成一絲微微的笑意——他的胸口部位越來越有些異樣,越來越不能承受貼身的“鱷魚”襯衫,因為自己的抽泣而被“鱷魚”柔軟的料子摩撫著,有點癢鑽鑽的感覺,好象那襯衫是馬口鐵製成,要是再摩擦下去他的胸口非被那堅硬銳利的襯衫刺得鮮血直流不可。他用手輕輕捏住“紳浪”領帶上夾領帶夾的地方,“馬口鐵”對胸口的威脅暫時解除了。可是,可是——他的眼睛對眼眶內迅速增大的小珍珠卻越來越無能為力……&nbsp&nbsp&nbsp&nbsp

錢是兒子的孝心(3)

上下眼瞼內——眼部最強有力的肌肉也管不住洶湧的眼淚,眼淚在他眼眶中湧出,穿過下眼瞼上睫毛栽成的稀疏的黑色柵欄,沿著他那稍微凸起的下眼坡兒,上了他那高高聳起的顴骨,再跌落入他兩頰的凹陷中,縱穿過凹底直奔下巴頦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