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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能告訴我你的故事嗎?”蘇慕真誠地望著她,把她摟到自己身邊。窗外有一片杜鵑花海,花朵已經開放——其實她們忘了,這已經是一個春天,雖然內心的花還沒有開,但是,春天的訊息已經到了。

藍波已經泣不成聲說不出話來,她不明白今天為什麼會遇到這樣一個女子,來到這樣一個地方,獲得這樣的愛和撫摸。在她二十二歲的生命中,很少有人來問過她真正的感受是什麼,到底怎麼了。父親沒有,別人也沒有。母親更是從沒有見過,一切都是由自己來應對,她似乎有點累了,真的累了,累得全身冰涼,越來越遠離塵世。潘太單純,無法探索到她內心深層。也只有任由她把他帶進內心潮溼的殿堂,被她領入那寺廟的陰鬱和無常中。

她可以那樣地狂歌狂舞,可以不在乎一切。她只是希望有一個人能像今天這樣地擁抱著自己,沒有什麼索求,沒有什麼慾望,只是一種最原始的擁抱。她不想再製造屏障,不想再躲藏,她只是一個孩子,一個有些野、有些不安的孩子。她害怕開啟內心的不安,所以努力壓抑,裝作對什麼都可以面對的樣子。其實,她的冷漠只是偽裝,因為她的熱忱似乎已經被啃噬,被風乾了。

兩個女人這樣靜坐了多時,蘇慕告訴她,她來這兒是為了逃避。逃避那些麻煩的一個又一個男人。她捧著她的臉,把她的讚美告訴她。告訴她一定不要放棄,一定要走下來,不要那樣偏執。

她捧著她的肩,然後她講自己的故事。多舛的童年,孤寂的少年,那些無疾而終的戀情,那些不負責任的男人。她告訴她,父親的鞭子落下來時,她覺得全世界都在拒絕自己。她告訴她,她也曾經放棄過某些東西,曾經自暴自棄——她流連於各種聲色場和夜總會,收拾過一個又一個對她感興趣的男人。

她說到興頭的時候,兩眼放光。她說,她要學習母親,勇敢地向男人反叛。在一個黃昏的夜晚,她看到母親拿著一塊磚,向瘋狂失控的父親後腦勺拍去。他倒在了血泊中,不省人事。母女倆沒有叫醫生,而是任由他鮮血流盡而死。然後,母親和她收拾乾淨屍體,自己去公安局自首。

雖然是自首,而且動機是因為父親長期對母親在感情和精神上的虐待,母親還是被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母親被判刑的時候很鎮定。這是她為自己選擇的最好歸宿,不再重複過去跟父親的那種惡性迴圈——這個男人在她生命中永遠地消失了,不再成為一個傷害源。她幾乎在微笑,看了一眼蘇慕,蘇慕知道,母親是在告訴她,以後一定要堅強,一定要自立。

蘇慕不知道為什麼會把藏在心裡很久的話說給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女孩子。她們似乎有某種牽連,可能是命運的多舛,這幾乎是生活的常態,而陽光和幸福也不過是苦難之上的點綴。

蘇慕是一個習慣扮演第三者的女子,這一切都沒有辦法,彷彿是一種必然。那些男人全都青睞她的美貌。但她覺得自己並不十分美,只是她身上有那麼一絲與眾不同的東西,她很瘦,有時候幾乎是瘦骨伶仃。她從那個父親死去、母親入獄的十六歲開始,就奇蹟般地成長了起來。她發覺自己的靈魂似乎已經四十五歲了,因為別人沒有遭遇過的都在她身上發生。

她對事情不如一些姑娘那般急切盼望,甚至有些冷漠,只是因為能激起她興奮的東西已經非常少,或者她亦無所謂。她只是在暗夜裡,允許自己望著那一輪月亮,抽一根菸,仔細回味一下內心的那片原野——那是一片綠色的荒野,有豺狼出沒,能聽到呼呼的、凜冽的風聲。她覺得自己可以化裝成獵人,或者女妖怪,在原野之上守望那些動物,當它們撲過來的時候,能夠自我防禦。

她不允許自己哭出聲來,因為母親偶爾會寫信來,告訴她,這就是她們的命運,要面對這一切,而且,這是自己的選擇,所以要為選擇負責。她們兩個對父親的死沒有悔恨,只是母親為這件事情而暫時放棄了自由。

有時候停止一種惡劣的糾纏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自從父親死後,她從那種不良的家庭環境中解脫出來,然後,她考到了遠方念大學,並且靠去夜總會唱歌,做一些兼職來養活自己。記憶中,她再沒有花過家裡的錢,沒有向任何人提及她的過去,她成為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大學裡,同學們都覺得她不大合群,她喜歡寫作,常常在夜晚,一個人在走廊上寫作,面對內心的拷問。

她經歷著這些激烈的情緒,感到自己像一隻小蛇在蛻皮,長出新皮來。大學裡,除伯鳴外,她跟另一個男生也保持著良好的關係。那個時候,他是別校樂隊的樂手,搞音樂,而她也經常去夜總會或者酒吧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