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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好人,因為在他們家遭受那樣大的屈辱時,他們明明知道那太過分,卻沒有一個肯站出來替他家說幾句公道話更別說幫助他們,只有福生除外。所以這種不作為和那些直接的欺辱相比,在陳根清眼裡雖然還算不上是壞,但也絕不能說是好。

幾天後,陳隆毓的病漸漸好轉,生理上的疾病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在福生的開導下他把事情想開了。心裡面亮堂,吃喝再跟得上,身體康復只是水到渠成,可這時馬德全卻鑽進了牛角尖。隨著時間的推移,馬革命還是沒有做出要把他爹從牛棚放出來的舉動,這讓馬德全有些忍無可忍,還要等到什麼時候,這牛棚他一天也不想再呆,一想到陳隆毓也是關在這裡,他胸口就憋屈地上不來氣。到了冬天的夜裡,馬德全的咳嗽聲終於一聲比一聲響,一聲比一聲急,陳隆毓在他的棚子裡都聽的清清楚楚,有時候馬德全咳的他都有些難受,那種像雞抽瘋一樣的聲音讓他覺得自己的喉嚨也在添堵。福生也聽到了馬德全的咳嗽聲,他問是不是病了,馬德全卻繃著臉沒有說話,福生就找到了馬革命。馬革命知道他爹是心病,不過還是找村裡的大夫去給馬德全把脈,大夫回來後說馬德全是有些瘀氣積在肚子裡,得吃藥全部打出來,而且以後不能再心急上火。

馬革命讓家裡人給他爹熬草藥,這是治療瘀氣最有效的辦法,不過治病得治本,那些帶著厚重氣味讓人噁心的藥湯除的只是標,馬德全這是心病還得要有心藥才能醫。可馬革命卻無法給他爹心藥,現在他擔心的不是村裡社員會不會反對,而是經這段時間的研究他發現,從黨中央開始往下一級一級的所有部門,凡是被打成右派反革命當權派的,幾乎就沒有一個可以平反的,這個問題很嚴重啊,沒有黨中央的檔案和指示,他一個小村幹部敢開這個頭兒嗎?馬德全在官場的資歷比起馬革命自不用說,這類道理說了開頭他就知道下文,無需太多解釋。

那個冬天,馬德全住的那間牛棚,始終都被一種濃烈的草藥味所包圍,可這並沒有減輕他的病情,每天夜裡他的咳嗽聲還是會如期傳出,就像那個冬夜裡飄落的雪花,給人陣陣寒意。年三十那天傍晚,村裡的家家戶戶都在準備年夜飯,馬家條件好,就給馬德全送來了一碗紅燒肉、一條煎鯉魚,還有二兩散白酒。陳家的條件差些,苗香菊用平時攢的不多的積蓄買回了半斤豬肉,她是北方人,過年習慣吃餃子,又從地裡挖出幾個大蘿蔔,剁著餡兒包起了餃子,樂得陳根紅和陳根清也趕緊洗手跟著忙活。看著兒媳婦送來的一大海碗餃子,陳隆毓的淚珠直在眼裡打轉兒,苗香菊不能久留,家裡還有兩個孩子,向公公問了好就匆匆返回去。陳隆毓遲遲沒有下得去筷子,兒媳婦說家裡還有,可家裡的條件他比誰都清楚,兩個孩子或許能吃上餃子,而兒媳婦就難說了,想著這些陳隆毓還哪裡有胃口,他怎麼也料不到,自己兒女好幾個,最後能依靠的竟然是這個他當時並沒怎麼看上眼的兒媳婦,這是他的幸運,還是兒媳婦的不幸?

陳隆毓還在心潮澎湃思緒萬千,棚子的門突然開了,福生笑容滿面地走了進來,“哦,送餃子來了。”陳隆毓尷尬地笑笑,福生接著說:“快起來,端著餃子到我那個屋去。”陳隆毓奇怪地看著福生,不知道他什麼意思,福生就說:“今天過年啊,到我那兒一塊喝兩盅,我剛才在置辦菜,一直擔心來晚了你們都吃上了,還好,正合適。快點,你先過去等著我。”福生說著又匆匆走了出去。陳隆毓猶豫了一下,他擔心自己是罪人,和福生一起喝酒會不會影響他?又一想今天是年三十,可能不會有人再來監視,而且這段時間福生經常照顧他,也沒人說什麼。想著,這才站了起來,緊了緊身上那件好幾個地方露著棉花的舊棉襖,端起餃子往外走去。

福生急匆匆又出去是去找馬德全,這一年多,他們三個老頭子在一起也算相依為命,雖然馬德全和陳隆毓兩個就像仇人,見面除了鬥嘴幾乎沒有其它話說,可今天怎麼著也是年三十,福生一直也想找個機會把他們兩個弄一塊兒,他不信又沒有不共戴天的仇,怎麼就不能化干戈為玉帛?

馬德全剛剛喝了一口酒,正在嚼著一塊紅燒肉,福生就推門闖了進來,馬德全吃驚地愣在那裡。福生卻笑了,“呵,吃上了,不錯嘛。”馬德全這才放鬆了一下,“你沒吃吧?一起吃。”福生怎麼說也管著他們,該恭敬的地方還得恭敬。福生卻說:“正好,我正要叫你一起吃,到我那裡去吧。”馬德全到底是做過多年的官,腦子反應比一般人快,一聽福生要他過去一起吃,立刻就警覺地問:“去你那兒,還有別人?”福生怔了一下,“嗯!還能有誰,這個院子不就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