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存心——準是存心!你要是不答應,不是行嗎?因為這樣的事,誰也沒法在咱們家裡插一手!我決不原諒你,永遠不原諒!我以後再也不信你心裡記掛我,記掛爸爸,家裡哪一個你也不記掛著喲!”
他站定了,轉身走到連著她屋子的套間,那兒地板上臨時搭了個鋪。她聽見他在那兒說:“要是我們孩子都走了,不是沒了麻煩嗎?”
“別胡思亂想的,親愛的。”她大聲說,口氣很嚴厲。“好好睡覺吧!”
第二大早晨六點過一點,她醒了,決定立刻起床,在早飯前按裘德告訴她的地點,趕到他住的客店,把他走後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她輕手輕腳地起來,免得驚醒孩子,她知道他們昨天一天都挺吃力,一定累得很。
她看見裘德正在那個不起眼的小酒館吃早飯,他是為省下錢好墊上她住處的房租,才選上那麼個地方。她把現在又要無可為家的情形跟他說了。他說他整夜都替她著急。好在現在已經到了早上,房東要她離開那個住處,就不像頭天晚上那麼叫人無可奈何了,就算她後來沒找成住的地方,也不像原先那麼緊迫。裘德同意她的想法,犯不上為住一個禮拜的權利糾纏下去,他們要立刻採取步驟,搬走了事。
“你們先得在這個客店待一兩天。”裘德說。“這地方雜得很,對孩子們不合適,可是咱們就有時間,東西南北找地方住啦。我從前住在別是巴,郊區一帶出租的房子多得很呢。你就在這兒跟我吃早飯,我的小鳥兒。你是不是覺得身子還好?時間充裕得很,他們沒醒之前,夠你回去做早飯。反正我跟你一塊兒走。”
她跟裘德胡亂吃完飯,一刻鐘之後,兩人就動身了,決定從蘇住的架子老大的那家立刻一走了之。他們一到就上樓,蘇發現孩子屋裡悄沒聲的。她怯怯地喊女房東把茶壺和早飯用具送上來。女房東敷衍了事給她辦了。蘇把自己帶來的兩個雞蛋放到水正開著的壺裡,喊裘德看著給孩子吃的雞蛋,她自己去喊他們起來,時間大概是八點半。
裘德彎著腰站在那兒,拿著表,背對著孩子睡的小套間。突地蘇一聲尖叫,他不由得轉過身來,只見套間門開了。原來她推門時候,覺得門扣得很緊,她一進去,就一下子癱到地板上了。他趕緊過去把她扶起來,轉眼往地上床鋪看時,孩子們都不在了。他大惑不解,往屋子四下裡找,卻見門背後原來掛衣服用的鉤子上掛著兩個小孩子的身體,脖子上各拴著一根捆箱子的繩子,幾碼以外的一個釘子上也同樣吊著小裘德的身體,旁邊有個翻了的椅子,他的玻璃一樣的眼珠對著屋裡張望,而那個小女孩和還在懷抱的小男孩的眼睛卻閉上了。
這怪異得無以復加的恐怖景象嚇得他魂不附體,他只好讓蘇先躺下來,再拿小刀割斷繩子,把三個孩子都扔到了床上;在這短促的動作中間,他摸了摸他們的身體,心裡想他們大概都死了。他一把抱起昏厥的蘇,把她放到外間屋床上,跟著透不過氣地喊女房東上來,然後跑出去找醫生。
他回來時,蘇已甦醒;兩個手足無措的女人,彎著腰,拼命想叫孩子活過來,這情景加上小屍體三個一排躺在床上的慘象,把他所有自制能力全都摧垮了。離得最近的一位外科醫生到了,但正像裘德先已料到的,他在場也無濟於事,把孩子救活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他們的身體雖然沒全涼,但估計那會兒離上吊時間總有一個鐘頭。後來兩個做父母的理智恢復了,他們推究慘劇發生的前因後果時,認為大致情況是:大孩子醒了,朝外間看看蘇,一瞧見她人不在,他本來就因為頭天晚上的見聞心情非常惡劣,那會兒就變本加厲,於是誘發了他的病態心理,才幹出那樣的事情;他們還在地上找到一個紙條,是孩子的筆跡,他用身上帶的鉛筆寫著:
我們太多了,算了吧。
蘇看了紙條,再也撐不住了;原來她同孩子的一席談竟是導致慘劇發生的種因。這個可怕的想法使她渾身痙攣,劇烈的痛苦一刻不停地折磨著她。他們也不管她怎麼哀求,硬把她抬到下面一層的屋裡,她躺在那兒,張著嘴拼命喘氣,纖弱的身子隨著一抽一抽的。兩眼直勾勾對著天花板,女房東怎麼勸慰也沒用。
他們在這間臥室裡聽得見上面的人走動,她央告大家讓她回到樓上;大家一再勸說,如果孩子還有一線希望,她去了反倒壞事,還提醒她,她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否則會害了還沒生的孩子。如此這般,她才沒鬧下去。她沒完沒了地問孩子的情況,最後裘德從樓上下來,告訴她已經毫無希望。等她後來能正常說話了,她就把頭天跟孩子說了什麼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裘德,認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