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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我會幫助你!出來吧!我不會開——”

一陣刺痛撕裂了愛迪的腿。他狠狠地大罵一句,癱倒在地。血從他的膝蓋下面湧出來。飛機馬達轟轟作響。天空閃著藍光。

愛迪躺在地上,流著血,燃燒著,閉著眼睛躲避炙熱的火焰,他平生第一次準備好去死。然後,有人使勁地把他往後拖,在泥裡推著滾他,將火撲滅,他已經震驚和虛弱得無力反抗,他像一袋豆子似的滾著。不久,他就在運輸車裡了,其他人在他周圍叫他挺住,挺住。他的背部燒傷了,他的膝蓋完全麻木了,他感到頭暈目眩,很疲倦,非常非常疲倦。

上尉緩緩地點了點頭,回憶起那最後的時刻。

“你記得你是怎麼從那裡出來的嗎?”他問道。

“不太記得,”愛迪說。

“花了兩天時間。你一會兒昏迷,一會兒甦醒。你流了很多血。”

“不管怎麼說,我們逃出來了,”愛迪說。

“是——呀。”上尉拖長了嗓音說道,噓了口氣。“那顆子彈夠厲害的。”

事實上,那顆子彈還沒有完全被取出來。子彈穿透好幾根神經和肌腱,在一根骨頭上擊成碎片,骨頭也垂直地斷裂了。愛迪接受了兩次手術,都沒有解決問題。醫生說他會變成一個瘸子,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和畸形骨頭的惡化,他會跛得更厲害。“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醫生說。是嗎?誰知道呢?愛迪惟一知道的是,當他在一個醫療隊裡醒來時,他的生活永遠改變了。他不能再跑步,不能再跳舞。更糟糕的是,不知何故,他對周圍的事情也不再有同樣的感覺。他變得孤僻起來。一切都似乎滑稽可笑,毫無意義。戰爭浸透到了他的身體裡,他的大腿裡和他的靈魂裡。作為一個士兵,他學到了許多事情。他回到家,變成了一個不同的人。

“你知道嗎?”上尉說道,“我出身於三代軍人家庭。”

愛迪聳聳肩。

“是的。我六歲就會用手槍了。早晨,我的父親會檢查我的床鋪,實際上,是把一個二十五美分硬幣扔在床單上讓它彈起來。在晚餐桌上,永遠是‘是,長官,’和‘不是,長官。’

“在參軍之前,我只會接受命令。一轉眼功夫,我要發號施令了。

“和平時期是一回事,有好多賢明之士引導你。但是,戰爭爆發了,新人湧進來——年輕人,像你一樣的年輕人——他們向我敬禮,要我告訴他們做什麼。我能夠看到他們眼睛裡的恐懼。他們覺得我好像瞭解戰爭的秘密情報。他們以為我能讓他們活下去。你也一樣,不是嗎?”

第三部分今天是愛迪的生日(3)

愛迪不得不承認,他也是這樣想的。

上尉伸出手,摸了摸脖子。“當然,我不可能做得到。我也是接受命令。但是,雖然我不能保證你們一直活下去,但我想我起碼能讓你們在一起。在一場大戰中,你需要尋找一點小小的信念。當你找到了這個信念,你會緊握著它,就像一個士兵手裡緊握著十字架在掩體裡祈禱一樣。

“對我來說,那個小信念便是我每天告訴你們的東西。沒人掉隊。”

愛迪點點頭。“那太重要了,”他說道。

上尉兩眼直直地望著他。“我希望如此,”他說。

他把手伸進前胸的口袋裡,拿出一根菸,點燃了。

“你為什麼這麼說?”愛迪問道。

上尉吐了一口煙,用菸頭指了指愛迪的腿。

“因為,是我,”他說,“開槍打了你的腿。”

愛迪看了看自己搭在樹幹上的腿。手術留下的疤痕又出現了,疼痛又回來了。他感到心裡有一種東西在湧動,在死之前,事實上,好多年以來他都沒有這種感覺了:這是一種翻江倒海似的憤怒,一種想去傷害人的渴望。他眯縫起眼睛,盯著上尉,上尉好像知道要發生什麼事,目無表情地望著他。他讓香菸從他手指縫裡掉下去。

“來吧,”他輕聲說。

愛迪大叫著,一陣風似的撲了過去,兩人翻轉扭打著,經過樹枝藤蔓,一路跌落下去。

“為什麼?你這個王八蛋!你這個王八蛋!怎麼會是你!為什麼?”他們在泥地上滾打著。愛迪騎在上尉的胸脯上,用拳頭連擊他的臉。上尉沒有流血。愛迪抓住他的衣領猛搖,把他的腦袋往地上撞。上尉眼睛不眨一下。每次當愛迪拳頭砸過來的時候,他只是把頭躲來躲去,儘管讓愛迪發洩他的憤怒。最後,他伸出一隻胳膊,抓住愛迪,把他翻倒在地。

“因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