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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上海原是一五洋雜處的國際都市,將近百年的帝國主義者殖民地的統治,使其畸形發展成為一世界流氓、盜匪、娼妓和投機者、冒險家的樂園。我國舊式地域中淳樸忠厚的民風固已一掃無遺,而西方*、自由、法治的政體,以及活潑、積極的民風毫無所染。因此上海的租界遂成為一個流氓橫行的地域。中國流氓作帝國主義者、不法商人和官吏的鷹犬,對中國商民極盡其魚肉之能事。

20世紀30年代,上海流氓分青、紅兩大幫,最有名的流氓頭為杜月笙和黃金榮。他們在租界內倚靠洋人保護,包庇煙賭、盜匪、娼妓,無惡不作。以上海租界為巢穴,青、紅兩幫流氓的勢力簡直籠罩長江中下游的所有碼頭。商民旅客畏之如蛇蠍。

但是在軍閥時代,這批黑社會的流氓們尚有一種自卑感,不敢與正人君子和士大夫明目張膽地稱兄道弟。舊時代社會上的正當紳士官商也羞與其為伍。那時縱系貪贓枉法的軍閥,也向不與流氓往還,他們還多少有點舊式士大夫的頭巾氣。盧永祥於1922年任上海護軍使時,他的兒子盧筱嘉和黃金榮曾有一段趣事:

相傳盧筱嘉某次進租界看戲,見一女戲子色藝均佳,便大聲喝彩。筱嘉自以為是護軍使的大少爺,向一個女戲子喝彩,固為一極尋常的事,孰知他喝彩聲方息,身邊便走來一矮胖的中年人,指著筱嘉厲聲罵道:“你是什麼人,敢在此放肆!”未等筱嘉回話,他便劈劈啪啪打了筱嘉幾個耳光。筱嘉正待發作,招呼便衣衛士回打,他的隨員連忙上前說:“大少爺,算了,算了。”筱嘉見勢不妙,乃忍氣吞聲地離開了。原來這個矮胖子便是大流氓頭黃金榮,這女戲子就是他包起來的姘婦。慢說是護軍使的少爺,就是護軍使本人,也休想在租界內染指分毫。

盧筱嘉受辱之後,只好匆忙逃回閘北華界。事過不久,黃金榮因朋友請酒,到了閘北。事為盧筱嘉所悉,乃派持槍衛士十餘人,將黃金榮押至護軍使署。盧大公子自設法庭,驗明正身,令健壯衛士將黃金榮按倒在地,棍槓交加,一頓毒打,把黃金榮打得皮開肉綻,伏地慘號乞憐。打過之後,盧筱嘉才叫衛兵把他放出去。此時黃金榮已不能行走,從護軍署爬了出來,倖免於死。

寧漢複合的困難與特委會的風波(5)

黃金榮被打的訊息一出,人心大快。因黃黨流氓在上海一帶作奸犯科,欺壓善良,商民恨之入骨,而莫奈他何。今番遭此毒打,實罪有應得。此一訊息,當時曾哄傳國內。我們廣西方面自上海回來的人,都津津樂道,引為快事。此事足徵軍閥時代,官方尚不屑與流氓往還,黃金榮還可隨時被抓來打屁股!

後來蔣中正回到上海,流氓們的社會地位便上漲了。蔣氏於民初不遇時,曾列名黑社會,加入青幫。因其加入得遲,故“輩分”不高,上海甚多老流氓還是他的“長輩”。今番蔣氏衣錦榮歸,貴為革命軍總司令,他以前的“阿兄”、“阿弟”們,自然都難免有“雞犬升天”之感。1927年夏初清黨之時,蔣便利用他們以前的關係,由青、紅幫流氓頭代為組織工人,對付租界內的共產黨。事實上,那時清黨的主力還是軍隊,得力於流氓的究竟不多。不過他們自以為與蔣有舊,於清黨更有微勞,遂居然以紳士姿態出現,周旋於*要人之間。而我黨中樞領袖,不自覺其在政府中地位的尊嚴,竟與這批流氓稱兄道弟,不以為恥。官箴全失,斯文掃地,以視北洋軍閥,猶等而下之,實堪浩嘆!

我初到上海時,杜月笙、黃金榮竟然也來拜候。我一概回絕,未許入見。龍潭戰後,我又因公去滬,杜、黃二人曾兩度聯銜請宴。我均置之不理,也未向其說明理由。我自思身為國府委員及革命軍高階指揮官,忝統數十萬將士,國家名器所關,何可與這批作奸犯科的黑社會中的流氓為伍!

一日,我因事去見當時的國府主席胡漢民。見胡氏辦公桌上有杜、黃聯銜的請柬一張,我不免詫異地問道:“展堂先生,杜月笙和黃金榮居然也來請你吃飯嗎?”

胡氏說:“敷衍敷衍他們。”

我說:“你真去嗎?”

“我會去的。”胡沉默了半晌,又說:“上海是他們的勢力範圍,不好得罪他們。”

胡氏這句話真使我冷了半截。我又問:“胡先生,難道你竟要我們的革命政府向黑社會的惡勢力低頭嗎?”

胡說:“不過他們對我們的清黨運動,多少也有點功勞!”

我對胡氏的態度真感覺失望之至。胡公此時身為國府主席,竟不顧國家元首之尊而遷就事實,可嘆孰甚。

胡漢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