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此地也曾辦過海軍學堂。校舍經歷年擴充,現在已能容納數千人。校內井然有序,到處貼滿了革命標語,革命的空氣,十分濃厚。唯就技術觀點說,軍事教育的水準卻不甚理想。因為學生入學程度既不齊(有許多系老同志保送,未經考試而入學的),而受訓時期也太短。第一、二、三各期連入伍期在內,為時只有六個月;加以政治和黨務課程又佔據時間很多,所以軍事教育在這短時期中,實學不出什麼來。
蔣先生親自導我參觀全校。這時第三期已結業,第四期學生正在上課。我每到一處,蔣先生都為我略事介紹,不論在操場或講堂,值日官都喊“立正”致敬。
二
參觀完後,蔣先生留我在校晚餐。進膳時,只有我和蔣氏兩人,所以可以暢談。首先,我便向蔣氏陳述我策動唐生智加入革命的經過。我認為北伐時機稍縱即逝,故力主從速敦促中央決定大計。我向蔣氏陳述的內容有三點:
第一,我分析北方各軍閥的形勢。我說當今盤踞黃河、長江兩流域實力最強的,首推曹錕、吳佩孚的直係軍閥。然自1925年直奉第二次戰爭,由於馮玉祥倒戈,曹錕賄選總統的政府跟著倒臺,吳佩孚倉皇由海道逃回漢皋以後,直系已一蹶不振;加以長江下游的孫傳芳已企圖獨樹一幟,對吳氏陽奉陰違,直系內部貌合神離,已有解體之勢。唯近來吳佩孚趁張作霖、馮玉祥互爭於天津一帶,遂東山再起,自稱“討賊聯軍總司令”,整訓所部,又成勁旅,虎踞武漢,正聯絡奉系張作霖,揮軍北上進擊馮玉祥的國民軍。國民軍一旦瓦解,吳的勢力也必復振。既振之後,必趁勝戰的餘威,增兵入湘掃蕩唐生智所部,從而南窺兩粵。我們現在如不趁國民軍尚在南口抵抗,吳軍主力尚在華北,首尾不能相顧之時,予以雷霆萬鈞的一擊,到吳氏坐大,在南北兩戰場獲得全勝,鞏固三湘之後,孫傳芳也不敢不和吳氏一致行動,那我們北伐的時機,將一去永不復返,以後只有坐困兩粵,以待吳、孫的南征了。
第二,我再分析兩粵的政情。我說我們兩廣近十年來都處在龍濟光、陸榮廷等軍閥統治之下,革命勢力終未真正抬頭。其後總理正將殘局收拾,又遭陳炯明的叛變,各小軍閥的割據,地方狐鼠橫行,一片糜爛。近兩年來,總算天興漢室,兩廣統一。現在我們如不趁時北伐,難免師老兵疲,不堪再用。尤其廣東是紙醉金迷的富庶之區,往日軍隊駐粵,不數年間便會墮落腐化,兵驕將惰,必至天然淘汰、失敗消滅而後已。龍濟光、莫榮新,乃至陳炯明、楊希閔、劉震寰、許崇智各軍的瓦解,前後如出一轍。現在我們若不趁兩廣統一之後,民心士氣極盛之時,另找目標發展,以避免偷安腐化,則若輩前車不遠,足為殷鑑。
親赴廣州,促成北伐(3)
第三,我又分析湘局和我們的第七軍已成騎虎難下的形勢。我說我雖已策動唐生智起義,驅逐趙恆惕,唯唐氏態度頗不堅定,他一面電請廣西派“一旅之眾”到湘桂邊境聲援,一面又派代表見吳佩孚,陳明去趙的苦衷,祈求吳氏諒解。其志只在做湖南的主人翁,已甚明顯。至於吳氏則久已蓄意確實掌握三湘,作為侵略兩粵的基地,如今師出有名,以援趙為口實,驅軍南下,協助趙部葉開鑫等擊破唐部於湘北。唐氏見事態嚴重,才請我第七軍越界入湘赴援。現在我們如不借援唐之名實行北伐,唐氏一敗,後患豈堪設想?更有一點,設吳氏一旦警覺,變更政略,去趙恆惕而容納唐生智的請求,則我革命軍以後欲取道湖南,問鼎中原,實非易事。所以我告訴蔣先生說,根據上述三點理由,我們非即時北伐不可。我更強調,當湘亂初起之時,唐氏乞援,我之所以未向中央徵求同意,便毅然決然出師援湘,就因時機稍縱即逝,不容我們蹉跎之故。語云:“畏首畏尾,身其餘幾。”所幸時機未失,戰事在湘南漣水兩岸進入相持狀態,所以我火速來穗,請求中央早定北伐大計。希望他能同情我的主張,促其早日實現。
當我滔滔不絕陳述北伐利害之時,蔣先生在一旁靜聽,未多發言。我反覆地說了很久之後,他才說:“你初到廣州,不知道廣州的情形太複雜……現在如何能談到北伐呢?”
蔣氏說時,似有無限的感慨,但是他這回答,卻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潑了我一頭的冷水。
那時我到廣州尚不足兩天,的確不知廣東中央方面黨政軍內部的情形。汪、蔣、胡之間的暗鬥,國共兩黨之間的摩擦等,也確實是很複雜,不像我們廣西方面的單純和團結。這時汪兆銘方負氣而去,中樞無主。鮑羅廷為中山艦的事,新自海參崴趕回廣州。中央黨政軍內部,都在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