屢屢破費,深為不安;亦且忒多了,未免有傷於惠!”又李笑道:“此不過一時賞心,未覺其多;方才那四錠銀子,則但嫌其少耳!”任公默然無語。
只聽岸上人一齊喧嚷,船裡的人都和著說:“兀那道土來也!”任公與又李急睜眼看時,只見一隻船上,坐著一個道土,生得面如黑炭,眼如銅鈴,身穿九宮八卦金鑲繡絆法衣,赤著一雙精毛黑腿,一部紅須從嘴直至鬢髮,根根倒捲起去;左手攥住令牌,右手仗著寶劍。兩個女子,與走索女子年紀相仿,姿色亦不甚高下,穿著一身宮妝衣服,端端正正的,分立在令牌之首,寶劍之尖;從大江中心上流頭,趁著水勢,直瀉下來。任公遠遠望著,只認是兩個紙人,瀉到跟前,才知道是活的;不覺大驚失色,毛髮俱豎。又李笑道:“此不足為奇,乃左道惑眾耳!”再看那船時,更不轉來,已一直往下流瀉將去了。正是:
黃金有限心無限,寶瑟難聽箏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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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痛哭為知音一死一生交情乃見 傷心求結骨不生不死慘語難聽
須臾,船已散動。又李拜別任公,未能在堤邊候著,跟轎而回。已是點燈時候,又李走進書房,聽見素娥呻吟之聲,吃了一驚。鸞吹迎著說道:“哥哥辛苦壞了,素娥妹臥床,不能伏侍,奈何?”又李道:“我聽他聲氣甚是不妙,本欲俟明日哭祭老伯,即束裝歸家,如今只得留此替他醫好了病,再作歸計的了。”鸞吹道:“哥哥病未復原,如何可再著勞?料他也沒甚大事,待小妹扶他進去調理,哥哥寬心靜養,且到秋涼再處。”又李道:“且待我診一診脈看。”因把素娥兩手診過,攜燭去照看面色,說道:“此病不減愚兄。賢妹積勞之人,自己尚恐病至,何能料理病人?兼且不諳醫理。況愚兄病中,承他捨命伏侍,救我殘喘。他今有病,便視同陌路,此豈稍有人心者耶?”鸞吹含淚而謝。又李在身邊解下纏袋,說道:“此前日所收未能之物,今日江中,已賞去六錠,賢妹請收了。”又在順袋內,取出銀包,檢了兩錠銀子,交與鸞吹,託備祭席。鸞吹道:“明日祭筵已備,哥哥不必費心。”又李道:“賢妹所備,如何算得愚兄的!”鸞吹只得收下,吩咐未能趕備,候白相公祭過,再擺本家祭禮。又李上床後,即替素娥解頻寬衣,素娥不肯,說道:“恐病人體氣,感觸相公。”又李道:“我與你貼身而睡,痛癢可以撫摩,精氣可以滋潤,大解小解也便宜許多。我病時,你冷熱相偎,汙穢親拭。怎你病時便怕體氣感觸起來?”素娥只得任憑解脫,又李摸其頭面,並撫摩其胸腹,見肋骨盡露,乳柄俱無,不覺痛惜起來,眼中酸酸的淚出,滴在素娥臂上。素娥著驚道:“相公,你怎沒正經起來?奴是女子,兼系下人,生死何足輕重!相公頂天立地,將來要做偌大事業,關係天下後世,倘若苦壞了身子,小奴之罪,重若邱山,如何當得起呢!”又李愈加感痛,因怕素娥著急,勉強安慰道:“我依你的話,總不愁苦就是了。”
又李一夜驚驚測測,擁抱素娥,覺著素娥面板之內,一會是熱,一會把手在身上輕按,不甚覺熱,按至皮裡,熱氣漸旺,到得骨節之上,竟如火炭一般。想道:“此骨蒸之病也!我病中累他擔飢忍渴,受熱受寒,力盡神傷,致有此症!”次日黎明,覆在床上調息細診,問明經水不行,說道:“你此病系骨蒸癆症,須以培腎水為主,俟腎水少足,然後補脾補肺。你深明醫理,可是這般治法的嗎?”素娥道:“小奴之意亦是如此。”又李起來,撮了一劑藥,開了房門,鸞吹已在門口伺候,問:“病勢如何?”又李道:“病根甚深,還可治得,賢妹不必心焦,如今藥已撮下,只要取水生炭了。”鸞吹道:“我叫生素來睡,料理水火之事。”素娥道:“今日節期,相公與小姐俱備有祭筵,小奴要掙起來拜一拜。”鸞吹忙道:“這使不得,你睡著還是吃力哩。”又李也便勸阻。只見素娥在床上兩手死力撐住席子,想要掙起,那知這兩隻臂膀不由做主,瑟瑟的抖個不住,一個瘦臉掙得失了色,更是難看。鴛吹急趕向前抱住,道:“嚇壞人也!”素娥喘息不止,垂淚道:“那知病已如此!”鸞吹再三安慰,出去料理祭席。又李煎好了藥,遞至素娥口邊。素娥要叫生素來拿,說道:“相公是何等之人,豈可伏侍小奴?不特褻瀆相公,也要消受得起。”又李道:“我與你分有尊卑,情無厚薄;你若只顧以為不安,反使我意不伸,於心不快。”素娥只得順受,急急的吃完了藥,說道:“但願吃下去見效便可,只怕奴病已深,非藥石所能療也。”又李道:“只要對症,自然見效;若心不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