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只知恩爺忠勇蓋世,不知恩爺道法驚人。”素臣道:“我有何道法?”作忠道:“恩爺若無道法,豈能安坐此處,使人熊聽命,夜叉斂跡乎?”素臣因把迷路及除山魈夜叉之事說知,道:“這些人熊,想必深恨夜叉,故見他殺死,反把我抬進洞來,奉獐鹿等肉與我啖食;那有甚道法來?”作忠吐舌道:“恩爺即無道法,也就是天人了!那夜叉喜啖生人,有摧獅碎象之力,前日小人也曾用刀去斫,刀鋒破缺,他面板毫無傷損;怎恩爺一刀就砍下頭來,豈不是天人嗎?”
素臣道:“那是刀好的緣故。”因拔出刀來,把和尚一刀,連肩都削去了一半。作忠咋舌驚歎。
素臣因提起那一個青臉和尚來,喝道:“你也定是靳仁黨羽了!”
那和尚渾身發抖,忙叫道:“我是尼姑,是漳州府福緣庵的尼姑,並不是和尚,不認得靳仁啥仔,是被這和尚弓雖。女幹,拐出來的。”素臣道:“你頭圓臉胖,身軀壯實,怎說是尼姑?況你這醜臉,他肯拐你嗎?”那尼姑著急,慌把胸前衣服扯散,撕破抹胸,突地跳出一雙胖乳來道:“我臉上是搽藥的。”素臣才信是尼姑。因向眾熊道:“這兩個人應該釋放,但他們都餓壞了,這臺上剩的肉,給他吃罷。”眾熊俱點點首。素臣因命作忠及那尼姑吃肉。一面細看那熊,共有六個,卻是四雄兩雌,有一個熊頭上生疣,一熊面上有一搭黑記,一熊頭上削去半邊皮才長連,三熊屁股無肉,亦似被刀削去。因問:“你等頭上及屁股上,可是受夜叉之害麼?”眾熊點首,俱向旁邊一洞走去,把手招著素臣。素臣去看,只見洞裡堆著幾具死熊的骨殖,還有有肉在上的,有兩個熊頭,幾隻熊掌。眾熊指與素臣看視,眼中俱滴出淚來。素臣方知眾熊痛恨夜叉,故亦感激。覆身轉來,作忠等俱已吃飽,素臣命熊領路。作忠道:“小人認得路徑。”素臣因辭別六熊,六熊俱似依依不捨,送下山頭。只見一熊如飛轉去,拿著兩個包裹,送上素臣。作忠道:“這是小人的包;這是和尚的包。”
素臣交還作忠之包。開啟和尚那包看時,與超凡無異,也有批札,也有丸藥,其餘銀錢衣被等物,仍復包好,交與錦囊,辭別六熊轉去。六熊仍復不捨,跟送至夜叉死處,一見屍骸,俱作怒目切齒之狀,將首級屍身,收放一處。素臣想起朦朧中多人叩拜,要把骸骨收埋,進洞看時,六熊見了山魈屍首,亦如見夜叉一般怒恨,拖出洞外去了。素臣自與錦囊搬運枯骨出洞,用寶刀掘坑。作忠道:“如許枯骨,非極大深坑,不能收殮;現無鍬耙等械,如何掘坑?”只見六熊齊走上前,掌挖足爬,不消一會,就成了一大大深坑。素臣大喜,向六熊作揖致謝。作忠等大家動手,運骨入坑,六熊一齊發土,登時成墳。素臣感嘆,再四辭謝。六熊方才轉身,分掮著夜叉、山魈屍首,齊向一個山頭上站立,到望不見了素臣,然後回洞。
素臣嘆頌不已。走出山來,把和尚包內衣被銀錢,給與尼姑,令其自去。尼姑感激,磕頭致謝,分頭去了。素臣問作忠:“與靳仁是否主僕?因何燒他糧食?”作忠道:“小人是靳仁出水夥計,後見他謀為不軌,才打算辭別遠禍。因復起一念,恐他兵精糧足,就要作禍,因把他五七年積蓄的數百倉糧食,放一把火,盡行燒掉;故他恨小人入骨。”素臣道:“如此說來,你竟是一個忠於朝廷,有功國家的人了!當以袁兄相稱。”作忠道:“恩爺是何等樣人,怎敢辱如此稱呼?”素臣道:“我是何等樣人?不過與你一樣心腸,要為國家出力耳?”到了將分路處,作忠苦留素臣到一會館中來。密囑素臣:“小人懼禍,已改名方有仁。”素臣道:“我亦改名吳鐵口,大家留心可也。”作忠備酒款待素臣,席上講說些武藝,議論些時事,頗覺投合。因細看作忠相貌,但見:額隱三臺,面朝五嶽;橫開闊口,不露銀牙;豎刷叢眉,難分黑鬢。雙眸閃爍,明珠照夜欲生光;兩頰稀疏,鐵線穿時還見肉。狼腰善轉,胸腹下幾曾束帶三條?虎背多豐,肩項邊儼如負粟一斗。
素臣暗忖:也是一員虎將!因問他靳家事情。作忠道:“小人自逃避出來,不復相聞。但知他從前蓄養亡命,結連倭夷,上自遼東,下至廈門一帶海洋,大半打他旗號,聽他使令;登、萊等處,散有五七千兵糧扎付;京東、京南有兩座大寺,藏著兵器,養著兇徒,積著糧草;洋麵海島,及各省大寺院中,都有受他札付;家裡養著無數九流三教的人,只待舉發。聞說先因小人燒了他糧食,次因昭慶寺失火,虎衛國師被殺,後因京東、京南兩寺,一被火焚,一被官司,把黨羽殲滅,糧草毀失,故此遲了下來。小人有幾個朋友,想要糾集起來,與他為難,因是卵不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