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札,密緻梁公。雙人、首公及何如叔,可曾聯捷?心真舉了異才,得了何官?都沒問你,故此喚你來的。你且看龍兒的面孔,倒引我笑了這一會。”鸞吹等都看那龍兒,見他穿著白綢衫兒,衫上勒著一個紅綾裹肚,赤著雙足,手上帶一副小金鐲兒,頂心半邊,留著一片胎髮;盤著腿,坐在桌上,兩手撐定了腰胯,呶著一張小嘴,板起面孔,皺著眉心,兩隻眼不轉睛的看著水夫人。素臣笑道:“這小奴才裝甚鬼臉?”鸞吹等都笑道:“小官官弄甚符兒?”文嫗道:“龍官合太太賭面笑哩,太太倒笑了好幾回,龍官倒嘻也不嘻一嘻哩。”水夫人道:“你們不知道,他醜臉不知做了多少,引得我們笑的不耐煩;又做出這個樣子,與我賭起笑來,玉奴、賽奴兩個,百般逗他,他連牙齒也不露一露兒。”於是鸞吹、璇姑、素娥、湘靈俱來撮弄,百樣引逗。只呶著嘴,皺著眉,總不得笑;反把引逗的人,個個都笑了。素臣道:“我有法子,叫他笑來。”田氏道:“有一個時辰了,許多人弄他不笑,那裡還有甚法子?”鸞吹道:“二哥若弄得他笑,妹子輸五兩銀子,給小龍打銀鎖兒帶;若引不笑,二哥卻輸甚與妹子?”素臣道:“若引不笑,我就輸小龍與你。”鸞吹道:“我要他則甚?看著他,只好一日笑到晚,不把肚腸都笑斷嗎?”秋香道:“二相公把龍官輸給大小姐做女婿罷?”鸞吹脹紅了臉。素臣喝道:“胡說!”湘靈道:“秋香這話,或是先機;姑夫回來,姑娘服滿,若頭生就是女兒,怕不給龍官做娘子嗎?”璇姑道:“官人大是娘子的多,就不是頭生,也配得上。”素娥道:“相公說有法子引笑龍官,大姐們怎把這遠話打斷了?”素臣笑道:“真個有甚法嗎?且待我試一試看。”因向龍兒道:“做男女的,都要聽父母的話,不可違拗;我如今教你笑,你就該笑,方是孝順兒子!”秋香不等素臣說完,先插嘴道:“秋香只認二相公真有甚法,若是這樣法子,一百年還不得笑哩!”
水夫人也笑說:“玉佳敢是呆了?”鸞吹等都笑將起來。那知這龍兒兩隻小眼,看定素臣,就像懂得說話,等素臣說完了話,便嘻的笑了一聲。田氏等無不詫異,連水夫人亦以為奇。素臣笑道:“若不如此,非吾子也!”鸞吹此時口雖不說,暗忖:若果生有女兒,必當配之。素臣抱起龍兒,正待摩弄,忽想著水夫人所問之言,慌忙遞與田氏,躬身答道:“雙人等不知中與不中;心真得甚官職,亦未知道。明日叫文虛到縣中去,要邸抄來看便知。梁公密札,兒便去寫來,因母親吩咐且看龍郎面孔,竟遲誤了。”說罷,汗流浹背,見水夫人還是笑容,方始放心。水夫人道:“老三房侄孫,專賴我們接濟,現在不知如何拮据?須帶十兩銀子給他,轉託梁公代我們出名方妥。”田氏道:“吳江難得人去,周侄又苦久了,十兩銀子,怕不濟事?”水夫人笑道:“二姐、三姐都有些奩資,大姐又有東宮賜金,竟是貧兒暴富了;說的不差,可帶二十兩給他。”素臣領命,叫冰弦點燈,到外一間寫書去了。鸞吹心愛龍兒,就田氏手中接過來,溫存撫弄。湘靈向鸞吹耳語道:“大姐真個將來生出女兒,要給他做媳婦的呢。”鸞吹瞅了一眼。湘靈又逗龍兒道:“你若認這姑母做丈母,可對著他笑一笑。”那龍兒真個便笑,把兩個小眼睛,擠得沒縫,吃吃的笑個不住。湘靈咄咄稱怪。水夫人聽見,問:“是甚怪事?”湘靈述了一遍,大家都驚驚喜喜,以為異事。素臣寫完書,送與水夫人看過,伏侍上床,叫了安置,各人自去宿歇。
次日,未能、奚囊領了書信,分頭而去。素臣吩咐文虛,到縣中去取報抄全錄。自己按著日課,在片羽樓上看《左傳》,看到子產與裨灶論玉一段,嘆曰:“天道遠,人道邇,真格言也!子產之學,埒於二程夫子,較勝於康節先生矣!”素臣正在論古,容兒稟:“東方太爺來拜。”素臣慌出迎接,東方僑讓至黃石軒坐下,說道:“弟前日聞先生正論,因久溺其說,錮蔽已深,竟茫然若迷,莫措一語。到家後,細把先生之言,反覆推究,合到老莊諸書,及平日靜中光景,才知聖人性命之學,與老、莊判然不同。但老、莊之言,本於黃帝,夫子答宰我,又以黃帝為五帝,朱子之序《大學》,亦以黃帝為繼天立極之聖人,今人皆以
黃、老並稱;弟細究黃、老之言,實無異同,此其故何歟?”素臣謙謝道:“晚生芻蕘之見,乃蒙採擇,足感老先生虛衷淵度,可敬可仰,至黃老之辨,亦猶孔子之與老、莊判然不同;老先生之以為同者,特狃今世之所傳,而未窮其本耳。上古世遠人湮,所傳之事,如共工觸山,女媧補天,俱荒渺不經;故夫子刪書,斷自唐、虞。廣成、崆峒之言,鼎湖龍髯之事,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