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在騎兵身後的重甲步兵也及時跟上來,分列在兩側,他們將手裡的陌刀平舉,然後交錯成為一道鋼鐵刀鋒組成的城牆,這些步兵也唱和起來。
左側的步兵唱諾著道:“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執訊獲醜,薄言還歸!”
右側的步兵附唱:“昔我往矣,黍禝方華。今我來思,雨雪載塗。王事多難,不遑啟居!”
然後,步兵與騎兵對調了唱諾之詞。
一時間,在洪亮激昂的樂聲中,漢家丈夫,用著最鐵血,最軍國主義的諸夏不朽名篇,歡迎著來自匈奴的客人。
有懂得漢室文化典故的匈奴使團成員,湊到伊稚斜面前,低聲報告:“尊貴的右谷蠡王,這些漢人所唱諾的是,漢朝幾百年前的一首詩,名曰:出車,乃是《詩經》中一篇……”
伊稚斜點點頭,問道:“都有些什麼意思?”
那人動了動嘴唇,不敢明言。
伊稚斜於是厲聲命令:“說!”
“回稟右谷蠡王……這首詩講的是幾百年前的中國皇帝命令一位叫‘南仲’的大將,討伐敵國‘西戎’‘玁狁’的過程……”
伊稚斜的臉色頓時就變得非常精彩了<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西戎、玁狁,伊稚斜當然知道指的是什麼。
這兩個名字在幾百年前,就是如今的匈奴一樣的北方遊牧民族。
很顯然,漢朝人是想在借這首詩告訴他——匈奴人,跪下納降可以輸一半!
這讓伊稚斜心裡生出無比憤怒的火焰!
這就跟天朝boos在歡迎米帝國務卿來訪時,讓人放中國人民志願軍軍歌一樣,甚至可能比這個還要過分!
伊稚斜的目光掃過周圍的漢家公卿。
這些傢伙此刻的神色。無比肅穆和莊嚴,嘴角都帶著些高高在上,不屑一顧的高冷範。
對中國來說。匈奴?
那不過是一個區區數十年興盛期的夷狄而已。
我們曾經在南方群山之中,跟荊楚之蠻作戰。也曾經在東方水網之中,征服東夷諸族,更曾經驅逐和吊打犬戎玁狁鬼方。
從歷史的長河上來說。
我們一直在勝利,一直是正義,一直是主宰。
最近幾十年,不過打個了盹而已。
撮爾匈奴,能讓你有幸來朝聖天子,已經很給面子了!
你還想怎樣?
尤其是在《出車》這首從頭到尾都在宣揚諸夏主義。都在強調王師征伐夷狄,文明對抗野蠻的光榮與榮譽的軍國主義巔峰之作的唱諾聲中,這種思想更是被無限放大了。
唱諾聲中,已然‘因病休假’了差不多一年的大鴻臚公孫昆邪身著朝服,來到伊稚斜面前,拱手道:“奉漢天子之命,匈奴使團可入司馬門,覲見天子!”
這是非常正常的漢匈交往外交程式。
伊稚斜自然清楚,他微微頷首,回禮說道:“有勞貴臣!”
他的漢話還算流利。這讓公孫昆邪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伊稚斜卻旁若無人的問道:“敢問貴臣,此是為何?”
“據本王瞭解,從前漢使與我主約定的兩國交往禮節裡。是沒有這些的……”他指著那些耀武揚威的漢軍騎兵與步兵陣列問道。
公孫昆邪呵呵一笑,道:“此乃我主聖天子所定的歡迎貴使的禮儀,我中國自古以禮樂立國,有嘉賓來,自有禮樂奏,有豺狼來,也有禮樂奏……”
公孫昆邪非常珍惜這次‘病癒’的機會。
他可不想再被天子放病假了。
所以,他的話語,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後。無懈可擊,且能討得天子歡心的話。
沒辦法<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現在想要混的好,就要跪舔天子。
伊稚斜聞言。冷哼了一聲。
這種恐嚇和訛詐,在過去,可是匈奴專屬的特權。
譬如,匈奴會在給漢朝的國書,特意加長一寸——漢朝國書以一尺一寸,匈奴回書一尺二寸。
漢朝國書,抬頭是: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
匈奴回書,抬頭就是氣勢洶洶的: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敬問漢皇帝無恙。
擺明了要在氣勢上和態度上壓倒漢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