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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節 酷吏(1)

春天,在不經意間就悄然到來。

昨夜,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夜的雨。

早上出門的時候,屋前的溝渠裡,蓄滿了滿滿一渠的水。

任戊很滿意的點了點頭。

踱著腳步,在田間地頭巡視了起來。

“任大郎……”

“任公……”

田間地頭中,忙碌的農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用著最卑微的姿態,向著任戊致敬。

在這整個宣曲縣。任家,就是皇帝,就是天子。

宣曲的百姓,從其祖父甚至曾祖父開始,就是任家的奴婢、家僕、佃農。

任氏的威權,貫穿於宣曲上上下下的任何一個角落。

在宣曲縣,任家就是天,就是地,就是主宰,就是一切!

雖然僅僅只是任家的一個家奴,奉著家主之名,在這宣曲縣的縣界附近管理這左近百來戶的佃農、奴婢,但任戊依然是驕傲的。

除了在主家的公子、細君面前,他要保持謙卑外。

其他人,任戊從來都不放在眼裡。

聿聿聿!

官道上忽然傳來馬匹的嘶鳴聲,任戊忍不住抬起頭,眺望遠方。

只見數十騎甲兵,踏著泥水,從雒陽方向的馳道,筆直的向著宣曲縣而來。

任戊心裡一咯噔,感覺背脊上都有些發涼。

雒陽的新郡守,可不比以前那位竇郡守。

一上臺就拿著河南郡的豪強大戶開刀。

今年冬天。隔壁的陽武縣中的曹家,就被這位郅郡守給殺全家了。

更恐怖的是,連家奴。也有許多被直接殺了。

其中就有著任戊的孃舅……

“真是可憐啦……”想著自己的孃舅,甚至連堂都沒上,直接就被郡兵砍了腦袋,屍體丟到亂葬崗裡的下場,任戊就砸吧了一下嘴巴。

須臾的功夫,那數十騎甲兵,就已經來到了任戊面前的馳道。

許是見到了人和村莊。那些騎兵開始下馬。

一個鐵塔一樣的漢子,穿著一席絳服。手持著一根好像是用竹子製成的長棍,棍子上面有著三重的長犛,徑直朝著任戊的方向走來。

正在耕作的家奴與佃戶,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但任戊的身子。卻忍不住打起了擺子。

“這是旄節……”任戊的手腳都有些發軟了。

持節者,天子使也!

節犛所至……如朕親臨……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任戊立刻就跪下來,爬著前進,來到那田埂前,在田間地頭的無數佃農、家奴的注視下,磕頭道:“粗鄙小人戊,頓首百拜,恭迎天使!”

這話一出。頓時就像一顆炸彈,落進了平靜的湖面之中。

無數腳上帶著鐐銬,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農民,立刻全部跪在田間。

天使啊!

許多人這輩子都沒見過縣令,更別說是天使了。

立刻全部安安靜靜的跪在原地,連動彈都不敢。

持著節犛,站在高處的那個鐵塔一樣的天使,看了看田間的情況。眉頭卻是皺了起來。

“造孽啊……”目光從田間的那些戴著鐐銬的農奴身上巡視一遍後,天使重重的嘆息了一聲。隨即對著左右下令:“來人,去,給我解開所有百姓腳上的鐐銬!”

這人,自然就是奉詔前來河南郡‘處理’宣曲任氏的王溫舒了。

作為前遊俠與前亭長。

王溫舒本以為,自己已經見慣了人間的醜惡與骯髒。

但在這裡,在這河南郡的這個不知名的小地方,王溫舒發現,他還是太年輕了。

在關中,也有奴婢,也有家僕,也有家生子。

這些被自己的親人或者自己賣給了貴人和地主豪強為奴的人,沒有人身自由,沒有人權,甚至不受法律保護,就是死了,官府也懶得過問。

但關中終究是關中。

就是頂級的列侯,也不敢做的太過。

奴婢們打罵可以,打死也可以。

但是,絕不會像現在這樣,驅使著他們在田間勞作,為了怕他們逃跑,還給他們帶上鐐銬。

而且一個個披頭散髮,衣衫襤褸,面黃肌瘦,許多人甚至瘦的就剩下皮包骨了。

在考舉之時,王溫舒曾經聽關東那邊計程車子談過,關東有些地方一個成年男子,明碼標價,就是一萬錢。

當地一頭牛都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