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劉徹最後的試探了。
而且是抹了蜂蜜的毒藥。
竇氏自然不知道也不清楚這些,她微微一嘆,道:“哀家老矣,餘生之願,長守宮廷,為太宗及先帝祈福,這天下之事,皇帝自己拿主意吧!”
她慈祥的撫摸著劉徹的臉頰,說道:“哀家當年就說了,皇帝跟太宗皇帝很像,現在,就更像了,簡直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漢家天下和江山社稷,就交給皇帝吧!”
她的話語,也讓劉徹回憶了起來。
似乎,自己的這位皇祖母當年確實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劉徹記得,那是在上林苑的虎圈之旁。
那次的會面,對他當時的助益非常大。
甚至可以說,鋪平了他通向太、子、宮的道路——沒有東宮的認可和同意,漢室的太子就不可能被冊立。
“朕或許有些過了……”劉徹在心裡也有些內疚起來,當然,他更明白,在政壇上,唯有勝利者方有權力內疚和同情。
就像在戰場上一般。
失敗者哪來什麼內疚和同情的資格?
所以這種情緒,只在他心底一閃而過。
“皇祖母言重了……”劉徹做出一副婉拒的模樣:“這天下和江山,還是需要皇祖母來……”
但他話只說到一邊,就被竇氏打斷:“哀家老了,眼睛也瞎了,實在是沒有那些精力了,這楚國、趙國,還有那些政務政事,皇帝和宮裡上下,從今以後都不要來請示哀家了!哀家,已經決定,從今日起避居永壽殿西廂,潛心清淨,為先帝和太宗以及皇帝祈福……”
“哀家之意已決!”竇氏嚴肅的對劉徹道:“皇帝和太后都不要再勸了!”
她舉著自己手裡的那個太皇太后鳩杖,命令:“這是哀家的命令,皇帝立刻奉命……”
於是,劉徹只好在‘固爭之而不得’的情況下,俯首而拜:“諾!”
“孫兒謹奉懿旨!”
……………………………………
等到出了永壽殿,劉徹立刻就對身旁的王道下令:“命令羽林衛,在東宮與外界交通之地,設立營壘,駐紮一隊羽林衛士,保護太皇太后清修,任何人敢打擾太皇太后清修,皆視為大不敬!”
“諾!”王道立刻領命。
這當然不算軟禁。
太皇太后依舊可以隨心所欲的出入東宮,到處遊玩。
只是,所有從外面進入東宮的人,都會受限。
在平時,館陶啊、梁王啊,甚至先帝和太宗的老臣、孤臣,都可以正常出入,無所阻礙——只要他們有合法手續。
但在關鍵時刻,這裡就變成一個黑洞。
劉徹此舉很顯然,是為了以防萬一!
“太皇太后既然已經不願意再理政……”劉徹又吩咐道:“少府諸事及少府上下人事,不必再事事上奏東宮,由蘭臺決斷即刻!”
這就是一朝權在手,就把令來使。
長期以來,少府衙門就處於三重領導下。
皇帝、東宮和皇后,都可以干預甚至處置少府上下官員的任免。
就像現在,少府六丞,只有兩個是劉徹任命的。
剩下的四人裡,有太皇太后任命的,也有皇太后任命的,甚至還有皇后任命的(館陶)。
這樣的情況,劉徹必不會繼續容忍下去了。
少府,國之淵。
不是他竇家跟陳家甚至劉家的私人提款機。
劉徹雖然暫時還不能堵住那些宗室外戚貴族在少府伸出的觸角。
但絕不能讓他們再繼續肆無忌憚的猖狂下去了。
定向反腐是沒辦法在少府用的。
因為,少府情況複雜,結構臃腫。
單單依靠人力,哪怕是皇帝之力,沒有個十年八年,休想理清楚。
既然這樣……
“那就另立一塊牌匾!”
就像後世,幹不死鐵道部,就成立鐵道公司。
雖然不過是個換了馬甲,但,性質一變,事情就好辦了。
鐵道部的獨立王國轟然倒塌。
此刻也是一樣。
只要將少府那些問題重重,弊端重重的部門和機構抽離出少府就可以了。
離開了少府的保護和遮掩,他們就會暴露在陽光下。
而暴露在陽光下的黑暗,還會黑暗嗎?
即使還不行……
大不了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