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公休子無禮休之,安稱賢?”
這番話頓時就堵得魯儒們說不出話來。
要是在魯國,他們現在已然要拿起棍棒趕人,然後,自己宣佈自己獲得勝利。
可惜,這裡是長安。
一個連儒家都要低下頭做孫子的地方。
在這裡,法家和黃老派,才是主人。
所以,楊姓儒生只能是動動嘴唇,強行反駁道:“其妻何來有德賢良?其以機杼,害家亂國,公休子休之,為天下社稷也!”
他強行賣起了魯儒一直以來的主張,逞強的說道:“諸君,豈不聞:機心存於胸中,則純白不備,純白不備,則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載也!”
“是故……”他看向那位法家教授,惡狠狠的道:“大道既往,刑禮為薄。斯人散矣,機詐萌作!”
“機械詐偽,諸君不可不察!”
他的話語得到了一陣稀稀疏疏的掌聲,主要是來自魯儒和幾個保守的儒家派系以及部分黃老派的弟子在鼓掌。
而其他儒生和所有的法家弟子,都是怒目而視。
這也是現在,魯儒與黃老派的一部分頑固派,跟以法家、公羊以及部分新興學派之間最大的矛盾和衝突所在。
但是……
法家的眾人,在相互看了看後,卻沒有人敢繼續說了。
因為倘若要反駁這段話,就要面對‘機械之心’‘奇技淫巧’以及‘機變械飾’這三個大障礙。
而這三個中的任何一個,現在的法家還沒有力氣掀翻。
他們不是不能反駁。
而是不敢反駁。
因為一反駁,就要落入陷阱。
於是,眾人將目光投向胡毋生。
大抵也只有胡毋生有那個資格和立場來說此事了。
胡毋生看了看眾人,然後放下羽扇,說道:“魯儒諸君,還是一如既往啊,沉迷於既往,不思進取,妄為孔子之後世!”
胡毋生對公休儀休妻的故事很清楚。
當年,公休儀為魯相,輔佐魯穆公,治理魯國。
某天,公休儀回家,看到了自己的妻子在織布。
於是,沒有任何徵兆,任何理由的,公休儀直接將自己的妻子趕出家門,並將之休之,隨後,公休儀更搗毀和破壞了其妻子的織布機。
為什麼?
按照公休儀自己的解釋是:我老婆織的布太好了,我害怕因為她的緣故,而導致百姓破產,故而要休掉她,還要砸毀和破壞她所改進的織布機。
為的就是給老百姓一條活路啊!
這些言論傳播出去,頓時魯國上下一片讚譽。
只是,公休儀這個邏輯……
實在是有些奇葩啊!
胡毋生最近就一直在想:公休儀的老婆一天能織幾匹布?她能影響多少百姓?
就因為這個理由,就休妻,這公休儀不是反應過頭,就是受刺激了。
而隨著太學典藏的史書和古籍越來越多。
胡毋生現在已經明白了,公休儀當年為何要那麼做。
因為,公休儀主政魯國時,魯國的國君,名顯,諡曰穆公。
穆公是魯國曆史上少有的中興之主。
而且其為人寬厚,能容忍各種言論,更懂得禮賢下士,積極提拔人才。
穆公在位時,曾經隆重的拜孔子的孫子子思為國師。
嗯,就是孟子的老師,名為孔汲的那位。
當時,魯國可謂是實現了中興了,政通人和。
然而,其後,穆公幹了一件事情,讓全魯儒生都為之跳腳。
在位十餘年後,穆公正式,隆重的邀請,當時天下的顯學,與楊子學說爭霸的墨子進入魯國,教授學問,收受門徒。
這是被記載在史書上的事情。
史書上雖然沒有記載魯墨最終的結局。
但卻記載了公休儀這個時任的相國‘拔葵去織’。
拔葵,就是拔掉自己家種的葵花菜,去織,就是砸毀自己家的織布機。
這兩個事情,都是發生在同一個時間節點上,並導致了同一個後果:休妻!
再考慮到無論是農業技術和耕作技術,還有織造技術,在當時,都是墨家在發展和推廣——在那個時候,農家還沒有從墨家分離出來。
公休儀拔葵去織,針對的是誰,是在向誰喊話?
毋庸置疑了!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