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明白商容的意思了。
因為在庚子日的報告裡,大農衙門除了說要加強撥款,鼓勵百姓養殖牛馬外,就是在奏疏之後,附了一個附錄。
附錄裡記載的是大農衙門在關中的華陰縣的曲裡鄉的普查報告。
這份報告將全鄉三百二十一戶,在剔除了土地超過三百畝或者家產超過十萬錢的富戶後,將其他百姓分為兩個群體。
一個是有牛馬的,一個是沒有牛馬的。
劉徹只是略微一看,就發現了一個特徵。
但凡有牛馬的家庭,都是擁有三個以上的勞動力的家庭。
而沒有牛馬的,則幾乎都是清一色的年輕家庭。
這種家庭,一般都是一個壯勞力,帶著妻子與兩三個小孩子。
而在這些家庭的備註中,更是清晰無誤的向劉徹傳達了一個事實——百分之八十以上有牛馬的家庭,都改種了冬小麥。
而九成以上的沒有牛馬的家庭,則選擇了繼續種植粟米。
兩者的對比非常強烈。
劉徹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商容的意思。
唯有擁有富餘勞動力的家庭,才能養得起牛馬,而只有養得起牛馬的家庭,才能改種冬小麥。
反之亦然。
換句話說,在事實上,在今天,關中以及北方的冬小麥種植推廣最大的敵人,就是百姓自己的經濟情況和勞動力的富餘與否。
這讓劉徹有些愕然。
在他的意識裡,他一貫以為,冬小麥推廣的最大障礙是百姓的習慣。
如今看來,這其實只是他自己腦補的。
跟現實完全就是兩回事!
而翻到庚寅日的奏疏,同樣是一份附錄,同樣是記載著一個基層鄉亭的普查報告。
只不過,這是來自太原郡的報告。
這份報告,就更清楚了。
因為太原人口沒有關中多,而且百姓相對貧困。
於是,報告顯示了一個極為清楚的情況:百分之百的有條件的農戶,全都改種了小麥。
而剩下的窮光蛋,依舊在種植著粟米!
這個報告,就像一個閃電,劃破了劉徹的腦海,將他一直以來,根深蒂固的一些認知打碎。
在事實面前,劉徹忽然間明白了。
為什麼歷史上,小麥要到唐朝才能打垮粟米的帝國,在北方建立絕對的統治地位?
答案,不是他一直以為的習慣或者慣性。
而是……
“生產力和技術啊!”劉徹揉了揉太陽穴,在心裡感慨著。
唐代,曲轅犁出現並且普及,同時水車技術進入千家萬戶。
技術帶動了生產力的進步,從而淘汰了粟米。
想想也對,對於百姓來說,填飽肚子,比什麼都重要!
也只有閒的蛋疼的地主貴族士大夫,才會去思考‘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這種高大上的問題。
對百姓來說,有的吃就不錯了!
倘若劉徹沒記錯,他前世在河間國,甚至見過有百姓將大豆與野菜一起煮著吃,只為果腹。
更何況,如今小麥在研磨了後,口感和營養是比粟米好的。
百姓就更沒有理由拒絕小麥了。
那,制約小麥推廣的障礙,就只剩下一個了。
那就是小麥的種植,本身比粟米高階。
粟米耐旱耐澇,只要播種下去,基本上就不用管了。
但小麥不行,從播種到收穫,農民必須時刻關注自己的土地情況。
澆水、翻地、整飭、捉蟲、除草,全都要做。
而且,小麥需要深耕施肥,還需要精耕細作。
而這些,都不是那些只有一個或者兩個壯勞力的普通家庭能承擔得起的任務。
它需要更多的投入和更多的人力。
百姓是現實的。
當一個事情超越他們的能力的時候,他們自然不會去做。
同時,百姓也是聰明的。
當某事有利可圖,而自己又有條件那樣去做的時候,他們自然會用腳投票!
於是,劉徹知道,是時候調整大漢帝國的農業政策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