硃紅色的宮門緩緩開啟。
在兩個侍從官的帶領下,樓煩王戰戰兢兢的越過臺階,步入大殿之中,然後,他可能是因為過於緊張的緣故,沒有依照侍從們的提醒,而是自作主張,在進入大殿之後,立刻就跪到地上,拜道:“北狄酋長頓首百拜,恭問陛下聖安……”
劉徹端坐在高高的御座這上,居高臨下,注視著這個一進門就緊張的連規矩都忘了,直接在臺階門口就叩首的樓煩王。
劉徹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實在是,這樓煩王的表現,看似可笑。
但實則,誰知道他是不是故意這樣表現的呢?
別以為蠻子夷狄,都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前有冒頓、老上,讓漢家三代天子吃癟。
後有尹稚斜、烏維,能在亡國的浪潮中,力挽狂瀾,為匈奴續命。
便是後世歷史上,草原上的雄主、忍者,更是層不出窮。
尤其是哪個毀滅和斷送大唐盛世的安祿山,更是讓劉徹記憶猶新。
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
所以,聽其言不如觀其行。
劉徹站起身來,提著那柄天子劍,額前的琉珠嘩啦嘩啦的響起來。
“樓煩王,既臣於朕,可稱臣!”劉徹說道:“來人,為樓煩王賜座!”
“諾!”大鴻臚公孫昆邪恭身一拜,然後就命人取來坐席,將樓煩王請到殿中左側,跪坐下來。
趁著這個機會,公孫昆邪悄悄的對樓煩王道:“王既已朝天子,還不立刻獻上忠心?”
樓煩王一愣,馬上就醒悟了過來。連忙取出自己早就準備好的王印、鳴鏑和馬鞭,雙手呈著這些東西,跪倒殿中。拜道:“臣本蠻夷之人,幸陛下不棄。收為臣妾,願獻樓煩王王印、鳴鏑、馬鞭,以樓煩上下九千七百餘騎,盡為陛下鷹犬,爪牙……”
劉徹點點頭,讓宦官手下樓煩王所獻的東西。
這當然是必然的程式。
所謂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
這樓煩王,從前受命匈奴單于,成為樓煩的首領。
他的王印、鳴鏑和馬鞭。都是匈奴單于所賜。
如今,他歸降漢室,怎麼可以繼續用這些匈奴所賜的東西?
當然是要劉徹重新賜他一套權力的器物,以此作為樓煩部族,徹底成為漢家鷹犬的標誌。
“卿既降朕,朕便命卿為樓煩候!”劉徹說道:“賜食邑兩千一百戶,所部騎兵,編為折衝軍,朕以卿為折衝都尉,依舊總統全軍上下。做朕羽翼……”
樓煩王聞言大喜,立刻拜道:“臣必萬死以謝陛下!”
他心裡其實早已經有所準備了。
劉氏天子不可能依舊讓他保留王號。
能給一個列侯之爵,已經是邀天之幸了。
不敢奢求更多!
這中國天子。依舊讓他統帥所部騎兵,這就是真正的意外之喜了。
他本以為,自己的部曲,就算能保留,估計也會被分散,能統帥個兩三千人就不錯了。
能成想,自己能繼續統帥所部騎兵?
不止是中國知道,槍桿子裡出政權。
草原部族更加清楚,馬背上出主人的道理。
騎兵。才是一切的根本。
劉徹卻是在心裡冷笑一聲。
本來,劉徹是想過拆散樓煩人。將他們分成幾個互不統屬的列侯部曲。
這也是武帝的成功經驗。
歷史上,武帝就是透過將歸降的匈奴部族。分成好幾個大小不一的列侯統帥。
一方面,讓他們無法抱團,力量大大減少,另一方面,則能充分發揮這些降人的積極性。
想想看,一些以前只是個左大都尉或者當戶、骨都侯一類的貴族,一下子,就從自己的前主人那裡分走了許多部曲,成為與自己的主子一般的漢室列侯。
那他們肯定不會去聽自己的前主子的話了。
沒有什麼人會願意寄人籬下的。
只要有機會,誰不想當大佬?
這也是當年劉邦的故技了——劉邦就是靠著這一招立小弟跟大佬爭權,將秦末義軍裡龐大的越人義軍勢力給拆成了零件。
曾經龐大的越人勢力,土崩瓦解,變成了四個互相敵對的王國。
更因此使得越人失去了共主,變成了無頭蒼蠅。
但劉徹經過考慮後,決定暫時先放棄這個成功的政策。